柏林的男天使
《柏林苍穹下》讲述的是两个为见证永恒而生存于精神世界的天使——丹尼尔与卡西尔在柏林的所见所闻。最终丹尼尔与凡间女子玛利亚相爱,而卡西迩依旧置身于黑白的“世界之外”。这部1987年由西德导演温姆.文德斯执导的影片,在国际上享有盛誉。这部片子的主题是复杂的,其中充满了对战争的反思,对人类天性的挖掘,寄予自身与未来的希望,以及像据此片而派的好来坞包装的《天使之城》的主题——爱情。你不得不对文德斯这样的导演产生敬服之情。这样一部黑白色调为基调,充满大量内心独白与画外音,结构与主题松散,气氛沉静缓慢的电影在文德斯的手中却如信手拈来,行云流水。更令人钦佩的是,文德斯高超的手法不仅将该片完美的组接起来,而且使人从沉静的基调中深入到着许的领域,观完此片仿佛接受了一场精神的洗礼。
一。背景
把握《柏》片的背景,对理解该片主题是相当重要的,根据该片的某些细节,可以推断故事背景应该是六,七十年代的柏林。由于二战时的毁坏和战后欧美国对德国的防备和限制措施,柏林遭到极大的破坏,重建工程相当缓慢。城市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楼宇倒塌的废墟。社会动荡不安,人民大量失业,陷入饥荒,生活困苦。当时人民的生活状态是充满焦虑,不安和萎靡不振的。文德斯在1987年拍这样一部电影,显然是对当时柏林的一种回顾和反思。同时该片也有相当的现实意义。在该片完成三年之后。柏林墙被推倒,东西德合并为联邦德国,整个德国仿佛焕发了新的生机,这仅仅是巧合吗?
二。文德斯
文德斯的影片是典型的作家电影,或作者电影。作者特别适合于类似文德斯这样的欧洲导演。他所执导的影片都具有他典型的个人风格。有别于好来坞制片厂的模式,文德斯更偏向于欧洲式的人文电影。因此,谈《柏》片我们有必要考虑到文德斯的个人经历在影片中的影响。
柏林是文德斯的故乡,所以在整部影片中有浓浓的怀乡之情也就不足为怪,这一点从影片开始飞机上的电影导演的内心独白中首先表现出来。由着该人物的实现和独白的连接,越出窗外的镜头连接柏林上空的云层,再从空中给出柏林城的全景。这种镜头是对柏林的整体把握,并有凌驾于柏林之上的审视效果。而文德斯本身是柏林人,去国还乡的他即有对柏林内在的主观感受,又结合了外在的客观观察,加上他人文主义的情怀,便将一个战后柏林的方方面面和柏林人的群像呈现在观众的面前。
三。摄影
《柏》片在摄影方面最突出的是其在黑白与彩色之间自由的转换。而这种自由绝不是随意,而是经过刻意经营的。连同开头字幕在内的黑白色奠定了影片的沉静基调,同时将观众的情绪与影片的主人公——两个天使一起变得冷静而客观。而在影片进行到二十几分钟时,女主人公,玛利亚在马戏团顶棚荡秋千的画面突然的转为彩色。这个令人惊异的画面维持10秒左右即又转为黑白。随后,突然的彩色画面又断续出现,在丹尼尔变成人之后,彩色则占据了主要的地位,而在两人相互告白的场面里,画面的色彩更是绚丽夺目。这样的安排是别具深意的。黑白代表的是天使的视角,是在“世界之外”居高临下的观察,在天使的眼中,柏林是一座绚烂的黑白的的城市,美丽得不真实。而玛利亚带出的彩色则象征了现实生活的美好与吸引力。当丹尼尔逐步被玛利亚所吸引时,天使冷静但未免有些空虚的精神被渐渐注入了生命的活力,并最终促使他下决心转变为人。从丹尼尔眼中看去,生活的一切都是新奇而美妙的,是彩色的,但剩下的卡西尔依旧置身于黑白世界。当然,黑白也有怀旧和伤感的意味,这对表现战后柏林的破败和柏林人的忧虑,苍白是十分合适的。因为此片主要是以天使的视角在表现故事,所以其摄影的角度经常高于被摄人物的视平线。俯视的角度使人物显得无助,软弱。正好适用于这些遭受打击的对现实充满焦虑的人物。例如在地铁车厢内的片段我们随着镜头从一个个人物的头顶掠过,仿佛是上帝聆听人间疾苦般蜻蜓他们的心声。因为这些俯拍镜头多是中景,所以观众会产生有限度的,有节制的同情和怜悯,这也是文德斯的态度。
四。场面调度
对于《柏》片这样一个描写社会群像的影片来说,全景和中景镜头的大量运用是十分恰当的,这部戏并没有太多的特写镜头,大多数形象都是以封闭形态被安排在画面当中。在每个单独的画面中,不相联系的每个个体的内心独白被分别表现出来,但是这样直面一个单独个体的内心是相当危险的,观众很容易被拉入这一个体的情绪中,而该片的意图显然不是让观众沉浸于某一特定角色里,为了避免这一问题,文德斯让镜头始终保持在社交距离甚至更远。即使玛利亚的内心表现,特写镜头也用得相当节制。这样观众会比较中立的看待人物的遭遇和情感,更加理智的分析当时柏林人的困境和生活状态。
在电影摄影棚中的一场戏里,通过二楼地板的圆形大洞,一组人物被观众居高临下的窥视这样的安排别具新意的。我们知道,在镜头后面站着一位天使,我们的视线是与他重合的,自然地,我们会认同并以他的思维角度去看待一楼的人群。通过那周围都是黑色的圆形大洞,一楼相对明亮的人物和布景被突现出来。这是一个大景深的镜头,我们可以随意观察底下的任意一个人,正像天使随意的选取倾听对象一样。这样我们对社会群体的思考被强调起来,并知道文德斯关注的是每一个而不是某一个。
在女主角出场的两个画面中,女主角都首先被我们注意到。女主角银色闪亮的衣服与白色的羽翼加上在空中荡漾的动作让我们产生天使的错觉。而这也是丹尼尔开始为玛利亚所吸引的场景,平视的摄影使看与被看对象之间的关系平等,天使不在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而开始走入人物内心。此时在前景中的玛利亚与景深处的一组人物显得疏离和玛利亚不稳定的单调的弧形运动一起,显现出落寡,孤独,失意的情绪。在另一类场景中,玛利亚的运动是呈环状的,在景深处我们看见两幅象征男女爱情的壁画,对称的门。在前景有对称的烛台。圆形有完整,完美的含义,对称也有稳定,完满的含义。此时画面的颜色虽然是彩色,但色调古典,宁静。此时的玛利亚重新找回了自我,获得了爱情,他内心是平和,安定,充满希望的。
五。剪辑
文德斯是剪辑的大师,这一光芒在他仅作为执行导演的《云上的日子》中也不能掩盖,他对场面切换的处理做得极其自然流畅,天衣无缝。以影片开头的一场戏为例镜头跟随人物的视线越出窗外,连接云层,现出卫星信号接收塔,通过统一的速度和运动方向(向右),使镜头①到镜头③的过渡相当平稳,甚至感觉不到切换。再利用推(镜头③)到拉(镜头④,从天空缓慢的往下推进到天空下人们的生活中。这一片段经过镜头③的宏大,疏远到镜头④的细腻,亲近。让观众先作好了对柏林总体把握的准备,再深入到单个的柏林人的生活状态。这段镜头剪辑得平缓,简洁。这也是整部影片剪辑风格的特点。
但有一个片段中,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风格,这一段蒙太奇充斥了大量快速变化的分镜头,这些分镜头提供了大量信息:快速凌乱的奔跑,流浪汉,深夜不归的人,家庭的纷争,尖叫的孩子,轰炸机,炮火,战争中的柏林……这些镜头使观众产生一种越来越大的焦急和不安感。我们可以看出前半部分是关于现在的柏林,而后半部分是卡西尔联想的二战中的柏林。通过蒙太奇的手法,我们看出二者的因果关系——战争对柏林造成的破坏以及它怎样影响了柏林人的生存状态。在卡西尔怜悯的眼光中,看到的都是悲苦与忧虑,因此他一直存在于苍凉的黑白之中。
蒙太奇的剪辑重点在于各个分镜头组合之后的关系和所产生的新的意义。这里只选取了具有代表性的几个分镜头。在这组分镜头中还有几个大幅度快速晃动的镜头和重复性的镜头。这组蒙太奇在影片中是最另人震惊的片段之一,战后柏林的破碎,动荡,混乱在此表露无遗。
文德斯的电影很少出现蒙太奇,应该说他是偏现实主义的,但是理论毕竟是理论,上面提到的这段蒙太奇便用得相当精到,具有非常强的表现力。可见文德斯在驾御两种剪辑风格上都是游刃有余的。
六。运动
在《柏》片中同偏向现实主义的剪辑相配合的,是缓慢的推,拉,摇,移和升降的运动镜头中对多种运动方式的组合。例如短短的一个镜头中连续运用了拉、摇、俯拍、降、升、推等方式,流动的展现了一幢大楼里的居民。这个镜头,从一个窗口拉出,再往下注视在院中玩耍的小孩子,再往上推进另一个窗口,这样像视线一般的流畅过渡如果简单的用剪辑来完成,势必影响它内容的丰富性和感染力,同时镜头本身携带的情绪也会被消解。镜头冷漠的窥视人物的隐私,封闭窗口的成人是静止的,颓萎的,而当镜头流连于嬉戏的孩童时,开放的天地中的孩童是充满活力的。这样的对比,使我们看到孩童的天性在成人身上的消失,并开始思索面对生存时应持有怎样的态度这样一个问题。
跟镜头是丹尼尔变成人之后运用得比较多的,丹尼尔沿着公路的方向往画面上方运动,玛利亚面带笑容的沿着直线向左前方走来,我们感觉到向上的,重生般的,轻松的预约情绪。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爱情中,他们获得重生,感觉到生存的希望,并准备展开新的生活。
七。音响
《柏》片里最突出的其实是大量不连贯的内心独白,连两个人的对谈也像独白一般没有必然的联系。随着镜头的运动,这些琐碎的独白打破了镜头的连贯与不断转换的人物配合起来,使人放弃寻找人物之间的联系去分别注视每个不同的人物。
《柏》片中的主题音乐是一段以大提琴为主的弦乐协轴曲。该曲风格凝重,忧郁,当然也非常优美。它对奠定该片的基调和烘托气氛起到机器重要的作用。竖琴运用于几个难得的非现实的画面中怀旧的萨克斯和童趣的手风琴在马戏团的画面里出现。令人惊喜的是这样一部片子里出现了摇滚乐,是西德六、七十年代著名的哥特摇滚歌手nick cave的歌曲。文德斯是在摇滚里成长起来的人,他对摇滚的偏爱是不是影响了配乐者呢?我们不能忘记摇滚的特点:破坏,革命。而在破坏和革命之后是什么呢?重建与新生!摇滚不是颓丧的,而是激进的,积极的。可见,此片的配乐也是经过精雕细凿的。
八.故事
与我们习惯的好来坞的娱乐影片不同。《柏》片没有紧凑,充满冲突,高潮迭起的剧情,而是由看似松散,零碎,随意抓取的片段组合起来的。连主人公之间的爱情线索在影片完结之前也不显眼。没有任何花招,所有片段都是由天使的所见所闻组合起来,处理这样的故事却不让人感到混乱和昏昏欲睡是有难度的。然而仔细看下来,整部影片其实是有线可寻的,在天使经过的人群中,镜头选取了几个代表人物,断续的展现他们的几个片段,比如老教授,电影导演和玛利亚。但这些人物在影片最后都没有有逻辑的交集起来。而是分别继续走自己的路,但是他们仿佛又各有各的转变,这样的故事结构不会像《天使之城》一样沉溺于主人公的爱情,而横向的看到了柏林人的全貌。
九.文学
影片在开始之初出现了这样一句话:“ALS DAS KIND KIND WAR……”——“当小孩子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句话在影片的几个关键处重复数遍,不断强调。可见把握住这句话是解读整部影片的突破口。“当小孩还是小孩的时候……他会问自己……”影片开场第二个镜头是清晰明亮有如孩童般的眼睛,丹尼尔最开始看见的也是孩子,在他成为人之后第一眼看见的还是孩子。镜头一旦对准孩童,气氛便是欢快,愉悦的。小孩子的天性——纯真,对世界的好奇,纯粹的感动和快乐,无功利性的思考,积极的求知欲。这一切都构成了“幸福的童年”。而与小孩相对的成人的内心却局限于物质的焦虑,功利的计算,充满虚荣,浮躁,失意和颓丧。而玛利亚在向丹尼尔的告白中说:“”这些稚气的问题却是在告诉我们玛利亚找回了自身本来拥有的东西——如何获得幸福的东西。
影片中无连贯性的叙事和松散的结构迫使我们不得不从影片的几个代表人物各自的象征意义上寻求解读影片的钥匙。行动迟缓的老教授,在图书馆这样一个具有历史、传统、文化、等以为的地方出现。图书馆是整个德国历史的见证,而老人则象征着衰落的,遭受打击的,被遗弃的德国,他喃喃自语:“我听见我自己的言论……没有人在我旁边……”“这里不是巴尔滋……”而随着影片的进展,他的思想也在逐步变化“”“”影片是以老人的背景的单出为结局,这样一个传统的历史人物走向一片开阔的田地中,配上字幕“献给所有的天使们”,这样的隐喻对主题的揭示起了画龙点睛之笔。(献给过去所有的天使们,特别是小津安二郎、弗朗西斯、安德烈。小津安二郎是日本著名的导演,后面两个人具体指的是哪位不得知,猜想也是那些即懂得人们的内心精神世界,又学会了真正去感触这个世界之人。)
电影演员和丹尼尔是一类人物。他们都是天使,又同样都变为了人, 并且从电影演员的口中,我们得知这样的人还为数众多。他们感受到生活的美好而变为人,生活中的每样东西都是那么美妙,“脱下鞋光着脚丫”…………甚至“撒谎,有如人叹息……”诸如此类生活中的种种细节。被人们所忽略的美妙的东西就如被孩童重视一样,被他们重视起来,并由此建立起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与他们相对应的代表是卡西尔,他的视角悲观,每当丹尼尔想他诉说对实在的生命的热爱时,卡西尔却时常反驳他,这样的态度注定他始终游荡在苍凉,了无生趣的黑白世界。
玛利亚身上即没有沉重的历史感也不像天使那样简单,她孤身一人生活在柏林城中,生活窘迫,感情失意,她代表了德国战后成长起来的一代人。而她通过自身的坚韧,积极的追求和诚恳的思索,终于达到自我的转变和回归,并走上了健康积极的人生道路。这也是文德斯寄予德国和德国人民的希望。
影片的主题包含了多个方面和多个层次。德国人看这部影片可能会对反思战争和希望重生的主题更有体会。片子有许多细节表现,一个司机的独白,小孩子那希特勒大开玩笑做出荒诞的电影剧本。片中时常穿插战火硝烟的镜头,黑白片段冷漠的灰色的柏林墙与彩色画面中画满活泼的涂鸦的柏林墙等等。就像老教授所说的“战争与国王”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寻求的是“和平与平等”一样,送走就是旧时代,迎来新时代,这个主题可能是比较符合文德斯的原意的。
而一部影片如果在全世界范围内取得成功,那它必然具有人类的共通性。《柏》片之中,这种共通性就是回归自我,发现自我,积极对待人生。这样鼓动人心的主题,对全世界的人民都极福感染力。 http://grs.zju.edu.cn/magazine/asp_data/forum/UploadFile/2004-4/200441204340974.jpg 又是一部我只看过一半的片子。 身侧有天使,静听你心声 静 没有。我感觉不到。什么也没有。 少有的能一口气看完的黑白片子```
文德斯的摄影也很不错,看了他的照片,明白了为什么他的片子色调光影都这么严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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