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孟晋:悲哀与力量:现实生存的两头——评陆川的《可可西里》
在虚拟的真实与产生动摇的个人感受之间摇摆,当陆川像一个莽撞的闯入者,而不是一个真正的目击者在那片高原前行时,留给他的只是雪山冷酷的背影与风云突变的残痕。《可可西里》如今的故事结局也许已经是最好的,那支在90年代存在过的巡山队早已被权力机构无情地解散。陆川还是“虚构”了一队“无名英雄”的悲剧。
关于纪实与真实
个人以为《可可西里》的败笔真是那种对自然力量的崇拜,它构成的美学境界等同于虚妄的民族心理,而最有价值的正是有些人极力质疑的道德悬置。
《可可西里》的男性力量的释放其实并不符合导演的本性,至少陆川在《寻枪》里的焦虑与荒诞感要更真实一些。在《可可西里》中,那支巡山队尤其是队长日泰以猎狗般的嗅觉追寻着盗猎者的足迹。这同时是陆川在那片残酷土地上的嗅觉,人在面对既往的历史与空荡的自然环境时是最容易束手无措的,陆川露出了他在拍摄过程中茫然的神态。
一部看似很纪实的影片,却与真实不太有关系。
一个还算有良心的导演,但他被迫做了妥协,就看这种妥协是否是致命的。那个光明的尾巴——字幕与照片的出现完全削弱了日泰被枪杀的悲哀,一直以为陆川有对悲哀敏感的能力,并有自圆其说的影像叙述能力。可惜的是陆川以这样的结尾作为对投资商商业需求的回报,难免对他的现实与理想的平衡能力既敬佩又怀疑。
他该是很明白——不行动等同于死亡的道理的。也看得出《可可西里》的积极一面,一种在政治与商业的夹缝里求生存的呼吸声。中国第六代导演是以对青春伤口迷恋的姿态崛起的。而陆川一上来就表现出对伤口的拒绝,这是进步的,但陆川的未知数是如何来摆布他的智慧,他似乎很懂得模糊道德评判。当巡山队和盗猎分子一起面对生存危机时,出现了彼此皆为芸芸众生的对人生境遇的关怀。还有就是替巡山队员贩卖藏羚羊皮(一种局部善举)的辩护。
陆川的最大回避在于——巡山队的存在只是个人的力量,而不是体制的力量。那种迂回是一种真正的道德阙如,当然非他个人所能承担。所以,《可可西里》是一部成熟的作品,而不是一部可以向历史敲门的作品。
强化了故事的悬念化与男性力量,这两点可能会导致人们对陆川拍摄《可可西里》的纯粹性的疑问,正如这个好听的名字会引起一些遐想,但愿我们在遐想中不会遗忘生存的惊险。
我想夸奖的是《可可西里》在节奏上的贡献,非常简练而不太刻意的风格使我对陆川依然抱有好感。如果《可可西里》把艺术上的追求放在影调上,那么很容易联想第五代们当年的抱负。好在陆川还是比较冷静,他一定程度上抛弃了煽情成分的内分泌冲动。
这也许是这代人和上代人的区别。
由视角引发的
不知道是不是陆川本人的故意克服,他抽空了原本很容易产生的道德质问。同时他解构了社会环境的种种丑陋,《可可西里》里,社会环境的问题在和自然环境的冲撞中,巧妙地虚化了。那种跳跃到死亡命题的机智是陆川惯用的“伎俩”,《寻枪》也是,社会矛盾在最后被夸大的复仇心理掩盖。
机智者,是悲哀的。陆川的人生过程和膨胀几乎无关,他对悲哀的主题更有一种局外者的解读口径,或者说,他对于文明与精神的沦陷以一个沉默者的“勇气”来减少说教。《可可西里》中还是渲染了悲哀,是以藏匿的方式,而不是开放的方式。陆川影片里的社会陷阱是虚无的,人往往表现出困兽般的挣扎,在漫无人迹的高原上,在人人像是偷枪者的小镇里,这恰恰是人类本能的一面,而不是智性的一面。只是《可可西里》这样的题材容易渗透出民族命运或者人性光彩的力量,好像是人类面对自然时永远的又荒诞的升华。尽管陆川避开着,但总是不能完全回避得了。
记者的角色是陆川安排的一个视角,也是他设置的道德的最后防线。文明与野蛮的相互征服,在这个记者的脸上是有所反映的。陆川潜意识里的对残杀藏羚羊的背景的无能为力感也通过这个记者得到了解脱。其次,那人也是观众和导演的投合点,使一部怎么处理都无法进入事态本质的电影有一个喘息的气孔。
其实,当队长最后被偷猎者枪杀,而记者又有点“蹊跷”地活下来的时候,我们所感知到的悲哀不是被光明的尾巴所损害的,而是被前面一直在强调的自然环境的残酷所损害。将注意力引向自然环境,是《可可西里》最大的妥协之处。其实,这个世界并不缺少敢于在自然环境的陷阱里牺牲的男人。
射向队长的子弹是来自文明世界的子弹。
在评判这部最后回避了真实性的电影时,最好也忘记那篇关于保卫可可西里的报道。因为我们应该谅解陆川在高原上绕圈子式的进入真实,但我们还是要诧异于他的回避现实的沉默方式。
是真的埋下疑问让人们默默思考敏感话题?
很多人会说《可可西里》的商业指向,但陆川在这方面已经作了最大的努力去克服。他身上有叙事流畅的优势,他对电影的可看性也应该深有研究,否则他不会这么喜欢科波拉。《可可西里》有一些非常漂亮的镜头,比如冲过冰河的那组镜头的纯熟度。另外,我并不觉得汽车后坐那场戏有如何多余,相反,违背整个叙事风格的倒是刘栋疲劳地敲车门的镜头,残酷得有点做作。
在一个陆川的访谈中看见这样一段话:“你可以结结巴巴地说一个真理,也可以很流畅地说一个谎言,但是结结巴巴更接近真理的本质”。这话说得是好,但不知道陆川是否明白:这里面有个更大的悲哀。有时候结结巴巴说一个真理时,弄不好就在说一个谎言。
从影像来看,陆川是在很流畅地说一个真理。至于究竟说了没有,值得在夹缝里生存的人去反思,而不是采取一种在现实世界中本身就活得很滋润的说事态度。
大抵,无法表达是更大的悲哀。但愿陆川有过。 "可惜的是陆川以这样的结尾作为对投资商商业需求的回报,难免对他的现实与理想的平衡能力既敬佩又怀疑"
我认为陆川已经是最大的能力追求现实了,他说的是他眼中看到的真实,而不是一个连可可西里都没去的孙孟晋觉得的真实
"陆川的最大回避在于——巡山队的存在只是个人的力量,而不是体制的力量。"
我觉得这是导演个人关注的地方不同而已 我同意孙孟晋,这片子的确导演初衷特好,但是还是有妥协的.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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