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日无心
(一)一个人很开心的时候,就极力镇静下来,沉思一下开心的原因,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一种假象。
一个人很无聊的时候,静静的品味这种无聊,将无聊掰开揉碎了的咀嚼,终于觉得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聊这么回事过。
如果想一个人想得痛苦了,就用尽浑身的力气想他,感觉从来没有什么体力活能比思念一个人更累了。一会没有力气了,就不想了。
在没有沉浸在爱情中的时候,世事总是那么透彻和分明。然而这透彻和分明的世事总是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似的。
爱情看似很肤浅,可是他很有灵性。我们对世间的感触,缺少了灵性的感悟的话,便深入不到他的内心。
我们活在人间,哀从中来。花谢花飞,流红万种,长空一碧,了无纤云,孤鹜落霞,春潮晚雨……
人的聚散如同花的开谢一般,看着丝丝的花蕊舒展,花瓣恣意的绽放,然后像雨一样的凋谢,再想象出落雨一样淅淅沥沥的声音…… (二)
我现在分不清什么是丑的,什么是美的。我的心在被一些俗不可耐的东西折磨,只有经验的,和一切新鲜的东西才能或多或少的引起我的注意。可我从你身上挖掘不出一点美来。
你把什么叫做美?埃斯梅拉达那样的?还是菲比斯那样的?抑或是卡西莫多那样的?
是啊。他们三个人已经将世间美的所有类型都包括殆尽了。
可是,除了菲比斯,其他两种类型的,在世上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美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东西,他本身并不深刻。所以我们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我理解不了的是,你为什么发现不了女人的美呢?并且丝毫不为之感动。
是啊。这个问题,我曾经苦恼过一百遍。为什么所有的人,只愿意把我们称作同性恋,而不愿意承认自己也是同性恋呢?因为世间美的人有女人,也有男人。他们只愿意承认女人是美的,而不愿意承认男人是美的。
不对,你错了!他们承认那些美丽的男人也是美的。只是并不爱他们。
那么,爱是本能的事情呢?还是常识?
嗯,这个问题好生动,足以让我们说不清楚,却还想费尽心机去说。
你知道童年时期的月亮么?我有摘月亮的冲动。以后,我每当看到月亮,我便有由衷的失落感。我知道我永远得不到他,但想拥有他的本能还在。
是阿。大概人的本能之中就存在一种梦幻似的渴望。让人有很强的生命缺失感。
然后,他在短暂的人生历程中,或明或暗的追随这种渴望,努力完整他的缺失感。所以,我们总是诧异于身边的朋友,最后追求到的东西,总不是让我们感觉跟他很相称的东西。我们对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喜欢?
因为后天的环境已经赋予它足够的改变机制。但是,他非要认同童年的那个渴望。
我们往往失望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一次蜕变都让我们再次体验很强的生命缺失感,于是,每走一步,生命便越发的不完整。
可是,实际上呢?
实际上,蜕变的完成总不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蜕变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当我们痛苦于自己将蜕变的时候,我们非要苦苦的维系那些将要失去的自认为很珍贵的东西,努力不想将其失去。而真正完成蜕变以后,那些曾经努力不想失去的东西,已经在我们没有任何拥有的价值了。像是一种可供怀念的美感一样,仅供悼念。让人心生戚戚焉。
所以,执著于童年的月亮的想法是很幼稚的。
就像美一样,当一种美真正失去的时候,它是悄无声息的走的,没有人为他感到大悲大痛。
所以,就像有些追求,看似很执著,其实很脆弱;也就像有些爱情,看似很完美,其实很可悲;有些渴望,看似有快感,其实很虚妄。我们很善于欺骗自己的感觉。
有一种人,很浅薄。他在不断的用一些童年的月亮一样的梦幻,来不断的弥补今天的缺失感。他总以为美和爱情是属于本能的东西,不让自己失落和缺失,爱情和人生便觉得完整。这非但不是一种完整不说,反而就像吸毒一样,让生命从此彻底的虚脱。
你说的这种人,算不算虚无主义者?
不是。虚无主义者,在我觉得,应该是同道家一样的。他所看到的终极,应该同人的生命一样,走向自然的终亡,而不是走向华而不实的名利场。
那就是说,我们的每一次选择都应该是很自然的蜕变。痛苦其实是一种违反自然的假象。是要不得的。
或许吧,我们太把痛苦当作一回事了,以为只有痛苦才能完成蜕变。以至于痛苦成了我们无穷无止的向他人索取的幌子,成为个人贪欲的渊薮。 (三)
身体不适,咽喉肿痛,四肢无力。沉甸甸的回到家中,强撑着翻了一些东方的神话:讲到奥西里斯,因陀罗,素盏鸣尊。
摸摸浑身发烫的身体,还是熄灯睡觉了。窗外淅淅沥沥的像是雨声。接着被幽灵般的闪电证实,继而一声闷雷滚过这空荡荡的街道。
疼痛不适去了一半。我翻身拧亮了灯,听着久违的雷声。无数的日子里,瓢泼大雨搅得昏天黑地,姐姐立刻找出薄棉被,享受片刻凉爽的睡眠。
不远处的池塘很快积聚起热闹的蛙声。还在周日的晚上,我还拼命怀念深秋时节窗外夜色中交织的蟋蟀的鸣声。那些蟋蟀不知道都哪里去了。
我知道我应该静悄悄的在黑暗中,让雷声伴我入眠。做一个迅如闪电般的年少青春的梦。可还是忍不住拧亮了灯,赶走轻飘飘的梦幻,将之诉诸于沉甸甸的笔端。
灯光似乎就是孤独。将我严严实实的包围着。我知道假如一任这轻飘飘的生命任性,他会毫不疲惫的眷恋这有如美男子般的孤独。可是,我们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在那难熬的路上,在这空荡荡的夜里,如果想着我一无所有,便立即觉得了无生趣。只好将头莫名的向上张望,探一探遥远的幸福。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所折磨。我知道我丝毫于它无任何益处和帮助,但努力不知道是不是终归为泡影?
还是在去年某个有月亮的夜晚,我突然抬头望见悬挂中天的月亮,粲然皎洁,晶莹剔透。我写下了这无声的夜色,让人感慨为“在北京,人真闲”。
我突然很喜欢上了这个闲。那些思索,那些文字,那些心境,似乎都在印证着我一直以来的精神状态。在北京,人真闲。
似乎是,我们将忙作为推托的借口已经习以为常。便不再喜欢这个闲。闲,意味着无用;无用,便成了这团忙碌人群的局外人,等待被抛弃的命运。
在沉潜的生命之中,设若你固执的要将生命看个明白,反而我们却迷惘。在狭小的生活空间,除了学习,工作,感情,我们还找得到其他衡量自我的东西吗?
理想么?理想是远古时代的垃圾,他除了向物质匮乏者充作精神补充物之外,就是向物质满盈者充作闲暇的调料。
物质才是我们这个时代唯一的宗教。他让我们富足,享乐,奢靡,挥霍……像其他宗教一样,物质宗教带给我们平分秋色的高洁和罪恶。
科学便是物质宗教中的唯一大神。他像上帝一样惩罚并佑护我们这群惶惶的子民。我们在他的麾下,对自然作威作福,恩威并施……
死亡才是我们最具威力的人生哲学。人已经不会走向轮回,物质的循环不过是新旧交替。除了死亡,我们什么都不怕,没有比他更能报复我们的东西了。
如果这一切只不过是证明我们是如何渺小,我们还是生存在另一种宗教之中。
雨声还在窗外淅淅沥沥,思考却很难继续下去。思绪无非是陷入到一种悖论之中,将自己都搞得糊里糊涂。
在北京,人真闲。以此纪念这有雨的子夜。 (四)
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感觉孤单。不是因为一个人。这样不厌其烦的孤单着,是否有啥益处,不得而知。为着这世界的破碎和梦想的不完整。抑抑寡欢。如果能够幡然醒悟的话……除非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不必要说服谁,我们轻易来到这个世界。可是,我们到底要证明出什么来,才稍可安慰一下这颇不平静的心灵。
这样的庸俗而渺小。幸福于这样的庸俗而渺小。我们轻易的获得这样的庸俗与渺小的幸福。没有星宇日月的沉浮轮转,光辉灿烂,流光溢彩,永恒与执著……是谁把我们推入了这物质的渊薮,并深陷其淖而迷不知返?我们在物的异化中丧失了魂灵,不痛不痒的存在。
我们是不是没有给自己定义的必要。甚至连种种自欺欺人的安慰都不需要有。我们的本能已经暗地里教会了我们想要做的一切事情。我们的半生都在做本能教会的事情;我们的另外半生都在慌张的处理本能遗留下来的后果。
我们都不懂得生存了。这是安全带给我们的荣耀。物质上的丰富不仅让我们轻飘飘的自豪,还剥夺了我们作为人的为之骄傲的魂灵。灵魂是人的美的最根本的来源。你竟毫不犹豫的让物质来美化你。你看看吧,一切物感所带来的美都在迷惑你短暂的眼神。你由此变得浮躁而贫乏。
我们注定都无法逃离这生命不能承受之轻的浮躁和贫乏,曾经的沉重已经给我们当作可以丢弃的包袱,从从容容的丢弃了。你说,如果生命是如此简单的虚脱,我们已经无法勇敢的回到曾经所追求的沉重与繁复!可是物质的系统与逻辑拯救不了我们信仰和理想的缺失!人们曾经诗意的栖居的家园渐渐的让位于死气沉沉的物质美,系统美,逻辑美!然而这亦是另一种美的战胜。然而我们并不幸福。
不要告诉我你很幸福,然后如数家珍的道出你所拥有的爱人和财富。幸福的定义已经让人悄悄的赋予了新的含义,这是一种给人强奸过的幸福。他不应该属于我们。我们所生存的现世已经没有了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神,也没有了因世事污浊而自投汨罗的屈子之魂。我们的幸福在于轻飘飘的平安。你已经忘却了作为人的最简单的原始性的阔大与宏远。上帝又活了,他在不厌其烦的为你掌灯铺床。上帝看不到你,可你看得到上帝。
我们在如此机械而重复的时代中,将审美培育的如此统一。然后一阵飓风,吹灭了所有的美。你没有了自己。早就有人随着失去一个时代的恃怙而死去了。还会有人继续因失怙而再次死去的。有谁的幸运在于不合时宜?然后他的上帝再次死去,去了天堂。于是,他将看不到上帝,可上帝看得到他。 (五)
我熟悉的那家院子荒掉了。原来姥姥一个人住在这里。姥爷活着的时候和另一个姥姥住;姥姥害怕的时候就叫邻居家的小男孩晚上就伴,还常常给他买糖吃。
我只要想钱花了,就去看姥姥。我知道她不会不给我钱花。可是她背转身来偷偷得给我,说赶紧装起来,别让人看见了。我回家问母亲什么原因,告诉我说因为钱不是姥姥的,是妗子给的。现在想起来还很心酸。
我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个长满了高高的大白杨树的院子了,到了秋天,风一吹,呼呼啦啦响的凄凉。后来大病了一场,父亲就把我接回家中,不愿再让我过去。我喜欢的一个男孩,天天找我去做作业。虽然遥远,印象还很鲜明。
小舅到县里做官,把姥姥冷清清的撇在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轰轰烈烈的回来一趟,节后举家又离开了。人们都说,读书多好,不用种地,也不用天天父母跟前伺候。看来,在中国,历来读书的便宜很多,占尽了风光。
姑姥姥很早的时候就嫁到北京去了,后来回家探亲之时,带了母亲一行人去看颐和园。母亲得意洋洋的回到家,从此就开始用清华北大来激发我读书的志气。
有一次姑姥姥的女儿带着她的外国丈夫来了,我兴冲冲的要跟母亲去看。母亲说那个国家很奇特,半年白天,半年黑夜。我更加好奇了,可是父亲不让去,说外国人大胡子,吃饭能沾一脸,忒恶心。我终究没敢违拗,结果成为一大憾事。
我没事了,就翻小舅留下来的几箱子书。除了马列毛选集,还有王力的《古代汉语》,选本的《古今奇观》,还搜出一本精装本的《金瓶梅续集》。我兴冲冲的问哥哥。告诉我说是一本黄书。我赶忙扔掉,表示当时我还是一个好孩子。等我偷空想做一个坏孩子的时候,再没找到过那本书。
姥姥去世后不到一年的光景,又住了一个姥爷和姥姥。父亲让姐姐带我去看他们,说是从北京退休了,到乡下来安度的。时值我病了,他戴上花镜,打开一本辞典样的书,查来查去,开了药给我,嘱咐了好些个话。姐姐回家说,其实打一针就好了。父亲说,他们不主张打针,只开药,你看他开了一家诊所,没人去找他看病。其实呢,打针的那些西药,见效虽快,副作用还是蛮大的,乡下人不懂这个……
他们没住多久,就回北京去了。那些杨树每到了秋天,还会哗哗啦啦响的凄凉。那些杨树,春天总是抢先将天空染成绿色,夏天隐匿着数不清的伏天在唱,秋天换成一副凄凉的调子,到了冬天显得伶仃的可怜。
时间慌慌张张的就过去了。偶然的时候,那些个鲜明的印象会重叠的扑上心头,一阵心酸,几乎要落泪。种种引发的感触像雪片一样纷纷跌落。待要回忆的细致一些,已经逃逸的没了踪影。 (六)
前些时候,一个网友在告诉我他已经找到自己的BF的时候,就赶忙劝我说,让我也结束这种一个人的单身生活。
我听到他的这句话,并没有产生在听到一个已经走入婚姻殿堂的异性恋所劝我的话事产生的那种反感。但多少也将之联系到一起了。人大概都有他们这种心理吧。
单身生活绝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夸耀的地方。就像郁闷、孤独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一样,讳莫如深,反而总是将快乐挂在嘴上。
两个人的生活是大势所趋。以至于我们在想象原始人的群居、杂居生活时,也要虚构一种美满的三口之家,好证实我们今天的思维的绝对流行。
人的思维也不过如此。再说将目光投得遥远到连自己都绝望,反而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比方说,戏词里的“自从盘古立帝邦”,其实哪里是盘古时候立的帝邦,只不过他的头脑里,天下自古就是帝邦之制。
两个人相对于一个人来讲,占绝大的优势。婚姻对于男女两性来讲,决不止性爱这么简单。这种大势所趋在Gay的世界不遗余力的受到模仿。因为我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虽然两个男人离真正意义上的两性家庭相去甚远,然而,描摹得愈像,便愈发的有大众认同感,异化压力便愈发的小了。
我们像小孩过家家似的表演着男女之间的夫妻生活。男人像个男人,女人像个女人。唯独我们似乎不再正视这是两个虚拟性的关系在模仿性的得以维持,脆弱而易碎。
我想,现代这个时代,这样的文化,政治、经济绝对构得上对一个人单身生活的绝对威胁。或许,单身毫不疑问的意味着孤独,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因为有绝对的强势力量在背后的支撑,任何一个构得上家庭的人们,都有自信劝你尽快的结束目前的单身生活,并且不遗余力地为你物色门当户对的对象。
我们只好默默的承受他人的好意。因为他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强奸你的单身生活;而你呢,并不能成诚恳肯的劝人家离婚得了。
我们,不管是单身,还是同居,都在忍受着关于两口或三口之家的美满的谎言。这种“皇帝的新装”的童话一直都在我们中间讲述,只要能把你煽情煽的成功。
有一种人,大概一辈子都会活在种种煽情的形式里面。他时时要靠煽情来欺骗自己,抹煞种种不愉快,让本应得以解决的问题变得混沌不清。
一个“只要开心幸福就好”的时代,势必连堕落的勇气都没有。两个人是开心的幸福的,一个人是孤独的可耻的。这是一种流行文化,虽然莫名其妙,但却毫无道理可讲。
流行的,就是快乐的。我们不必穷追穷问自己内心的确切感受,只要看到时代流行什么,而自己也在追求他们所流行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只要快乐就行。两个人的分分合合,聚聚散散,都会轻易的找到与之相适的快乐的理由。我们的心灵除了开心、快乐、幸福之外,别无所有了。这大概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吧。 (七)
像前夜那样凄风苦雨的夏夜倒真像唤来耿耿秋夜的寂寂。可转瞬间日上高楼,让人难消这永昼般的恹恹的夏日了。
说起这炎炎的夏日,便想起中考之后漫长的暑假来了。正午的太阳把院子照的白花花一片,镀了一层银。我百无聊赖的在阴凉之下,翻着“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词句。
满纸的温润虽让人满口余香,却不懂得暮春的哀婉,也不会去体验人的青春像“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那样的一去不复返。
院门空荡荡的开着;似乎外面有一个很辽远的世界,在做着院中的诱惑。我没有过多地在意,那花儿开的寂寞极了,也谢的寂寞极了。
倘不如此,又将怎样呢?我是想让花儿开出蝉一般的聒噪来么?开出音乐来,伸展翅膀,蹁跹到极遥远的异域去。
滚滚长江之水为什么拼命的奔腾自己的生命,消解在死一样的汪洋?那花儿却在“镇日无心镇日闲”的开放?
那花儿,你为何开的这般寂寞?你呀,你开出蝉一样的聒噪来吧,用聒噪来消这炎炎的永昼般的苦闷的夏日吧。
盛夏似火。却不在熊熊燃烧。生命在火一般的盛夏里面奇迹般的绽放,而不是奇迹般的被毁灭掉。
盛夏的季节,看似永恒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瞬间。瞬间在盛夏的蓬蓬勃勃的生命之间驻足流连,如闪电之迅速,如彗星之明灭。
瞬间之美只会开在蓬蓬勃勃的生命之上的。像这炎炎的盛夏之日便是瞬间之美盛开的催化剂。永恒永远是盛夏花开之外的人的寂寞。
我的神思恍惚起来。那寂寞终究是人的,还是花儿的?抑或是盛夏的?仿佛恍惚之间,那生动的一瞬成为了永恒。我微笑起来,那一瞬般的永恒绽放的真美。
我就这么寂寂的坐着,听到阳光吞噬阴凉的声音。那阴凉有所转移,有所消逝,我却百无聊赖。呀!那阳光吞噬阴凉的声音,恰便是青春粉身碎骨的逝去的声音。
那花儿镇日开着;阳光镇日闲着;有青春粉身碎骨般的镇日遭到吞噬着。我仍旧找不到瞬间绽放的催化剂……直到如今,那寂寞仍旧没有改变颜色。 (八)
抛开尤金·奥尼尔的《长日入夜行》(Long Day's Journey into Night),犹如从一个长长的梦魇中醒过来一样。做这样一个令人窒息的梦,让人的精神饱受折磨。
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家庭在彼此折磨与拯救中逐渐下坠。在简短的几个小时中,他们既像魔鬼一样互相拆台,又像天使一样互相安慰,并拯救。一个吝啬的父亲,一个吸毒的母亲,一个自暴自弃的酒鬼哥哥,一个得了肺结核的弟弟……生活似乎并没有同情他们。
借用母亲Mary的台词:“生活加在我们头上的东西,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只得听天由命。这些事你还不知道就加到你的头上来了,而一旦发生了,你就得一步步走下去,一误再误,到最后误了终身,自己心里想的事却一件实现不了。你就这样永远失去了真正的自我。”
Mary的话可能让我们理解了他们一直在互相折磨与拯救中去找寻那些“失去了真正的自我”。他们在彼此怨恨之中互相同情、感动、谴责、忏悔。从他们真情的辩白中理解了,父亲的吝啬是由于过分苦难的童年;母亲产后让庸医借吗啡来减轻疼痛才逐渐成瘾,这一切都怪这个吝啬的父亲。哥哥在逐步将自己的弟弟——他的父母的宠儿,引向毁灭的渊薮,在他身上找寻自暴自弃后的心理与情感的平衡……他们或许走向了毁灭,却有找到自我本体的收获。
这里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一场戏,大概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雷雨》中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那场戏。周朴园、周萍、周冲和蘩漪。他们同样是在彼此的折磨和自我拯救之中将一个家庭推向了毁灭。
或许我们快意于自我的拯救与折磨对方,以至于骑虎难下,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走向毁灭。人的欲望是一个无终极的东西。不抽身退步,便看不到和谐的存在。人的生存过程,就是不断的交织、碰撞、选择、抵触、和解的过程。结局我们无法预定。
所不同的是,《雷雨》的背景是酷暑难耐的沉闷之后,淋漓尽致的大雷雨,多少增添了一些令人期待的亮色;而《长日入夜行》的背景是缭绕不去浓雾,愁闷的挂在帘前,挥之不去,惹得雾笛刺痛耳膜并神经,让人产生歇斯底里的绝望。 (九)
游泳回来,在这乱糟糟的夜色里,我感觉有些乏力。在车的颠簸之中,流动的思绪纷乱的往外扑,酿成一团,随着我安静下来,思绪也安静下来。所以永远都是这种貌似平静的文字,却透着无可奈何的乏味。
想说一个第三者的话题。我记得第三者在文学中往往成为具有褒义的先锋性母题。它往往是得到赞颂的。和第三者最为关系密切的歌颂对象是人的本性的觉醒,对于超脱世俗羁绊的爱情的礼赞。
以前看过霍达的《未穿的红嫁衣》,后来也看过池莉的《来来往往》。当中都穿插着第三者。这样的第三者就如同市场一样,在人与人的选择中实现这最佳的流动资源的合理配置。
但是,同样为第三者,《未穿的红嫁衣》中的郁琅嬽和林珠不大一样,不,是大不一样。或许毋宁说是,霍达所要表达的悲剧意识和池莉所要表达的悲剧意识大不一样。
郁琅嬽深爱着李言,她的毕生梦想就是盼望李言离婚之后,嫁给他,允诺他一生的幸福。最终由于李言的食言(?)致使她抱着未穿的红嫁衣疯掉了。这是极容易见到的结局。美的遭到扼杀。
林珠也深爱着康伟业,可是她是否在等待有朝一日也穿上红嫁衣呢?她是否在等待那段貌合神离的婚姻分崩离析呢?我猜不透林珠是怎么想的。不过林珠依靠爱情获得了经济上的大丰收,以便她可以很逍遥的远走高飞,“不带走一片云彩”。
郁琅嬽的结局让人愤懑,为之洒一拘同情之泪。可是林珠似乎消解了我们的愤懑。她,林珠,作为一个第三者,突然起来的闯入到一个家庭中间,至不济可以无拘无束的逃避,一身轻松,给他人留下一摊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林珠的物质生活太丰富了,丰富到足以麻醉人的精神和灵魂的地步。过于丰富的物质生活拯救了她感情上的跌宕。她可以将精神和灵魂上的空虚与失落物质化,然后去寻找别样的满足。林珠如果也抱着红嫁衣自杀的话,将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说到这里,第三者大概可以分为两种,制造和谐的第三者,制造混乱的第三者。制造和谐的第三者相信婚姻,在破环的同时,又在建设新的更加和谐的婚姻。制造混乱的第三者,是采取游戏的单身生活,他的爱情不可置疑,但是人格却极度自私。
在现在的同性恋世界里面,无所谓婚姻,除了自我的规范与节制之外,没有办法维持二人的世界。你一不小心就扮演了第三者的角色。不管你是有意的、无意的,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在这个极容易被第三者钻空子的同性恋的世界里面,让我们为勇于背负自己的爱情的鼓掌。因为在这里也需要资源得到合理的配置。这种资源配置远远不像异性恋那样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省却了多少成本!
也让我们向那些勇于逃避的第三者投去鄙视的一瞥吧。他们就像纵火游击队一样,感情上居无定所,却爱到处惹事生非、拈花惹草,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像是逃避了一切爱情规则的,其实没有。他们只会留下一堆烂摊子,让人心疲神乏,说不尽的恶心!
任何事情,抛开世俗和道德,都有规则可讲。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并不能在爱情上面我行我素,做到十分的超脱。当你们之间妥协不来的时候,和谐便不再有,混乱已经属于你了。可你呢,却推给了别人。 (十)
假如奶奶还活着,我童年时候的院子也不会这么快的荒芜掉。西屋窗前的那棵枣树早已老的死去,荒草也早已齐腰高了,一入冬天,盖上陈雪新雪,连耗子和老家儿贼都不会再光临。我倒没有十分的怀念奶奶,倒觉得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这么平安。假如她活着,又怎么样呢?时光的车轮怎么转也转不新她的那个古老而宁静的院子。
我的脚步离这个院子越来越远,我自己也和这个院子越来越陌生。这恍如隔世的陈旧感仿佛让人有天上三日地上三年的错位和尴尬。我一时间真个儿不知所措起来。
在学校里,我从书本中读到的东西离这个院子是如此的遥远,以至于他们都近在眼前,我反视而不见,有一种万丈深渊般的隔阂。我梦幻的向往书中的那些迷离的世界,以为或许这方院子和院子中的奶奶就压根儿不该存在一样。我们就是如此陌生。以至于到了诀别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产生一丝的怜悯。我背上了行囊,告别了这个院子,以为从此就是两个世界。谁知道精神的丝缕还牵着已逝的旧日的时光。
我于是连我自己一起否定,否定我童年的那个院子。也许否定了自己才会让自己无生命感的继续生活。我固执的不去再说这个院子的主人所说的家乡话。结果,我没有成为别人,我还是我自己。我想我最终也不会脱胎换骨,仍旧要不可救药的活着,不给自己一点希望。
说起希望,这弥足珍贵的希望在这个院子里是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品。我好奇的描着《西游记》中的金鼻白毛老鼠精的画像,打发着毫无生命感的旧时的光阴。我丝毫不知道光阴可以酝酿爱情,然后它送来一个日渐熟悉的男孩子让我来爱他。
从此光阴的世界里有了生命感。光阴长了脚,在和爱情拼命赛跑。
我抛弃了绘画和爷爷红柜子里聂云岚的《玉娇龙》,跟着他一起逃课,躲在弃置不用的教室里面偷偷的接吻。这种行为有时候发生在厕所里。我们都嫌学生厕所太过肮脏,固执的跑道教职工的厕所里大小便。我们总是怀着最诡谲的主意,把尿撒的高高的,也没有老师敢批评。其实,他们都不会在下课的时候来和我们一起上厕所,免得和我们撞见。一旦在课上,老师们便很有理由批评你逃课,好把你撞见他隐私的愤怒发泄出来。
如今,我们最近的一次见面距现在也已经有两年多了。曾记得一个冬季我放年假在家,他来看我。我们一起沿着冬日的麦田向月明河散步。我们的话题似乎只维系在当年,可是我们那种名不正、言不顺、不伦不类的爱情似乎成了禁忌。于是,我们聊起了脆弱的将来。我一直在后悔跟他聊到未来,从未来说到读书,说到大学,说到连我都毫无眉目的工作。这一切分明是我的世界,不是他的。我悲哀的感觉到,他已经在过去的某一天被无情的剥夺了在我的世界里健康成长的权利。我不知道是该谦虚,还是该炫耀,我莫名的未来仿佛在无形中被夸大,映衬着他未来的无比暗淡。
原谅我那夸夸其谈的脆弱的灵魂吧!他一直在莫名其妙的遭受着无言的伤害。我的爱情故事是没有传统的,更无从模仿,一切要靠我自己内心的最辉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那样我才敢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这种脆弱的关系维系的那么生动。
接下来,他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们都会在无数个世界里被无情的宣判死刑。我们无论谁都死过很多次了,不知道希望还是绝望。
又是一个冬天,那雪像梨花一样盛开得花团锦簇的,落了满地都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洁白的梨花一样的雪,如此纷乱的覆盖了北国的大地,从此在我们的世界里绽放了一个圣洁的世界。在这个圣洁的世界里写有我的名字。是他用脚一笔一划的认真写下的,从此写在我的心上,刻在我的骨子里。
我始终忘不掉那个珍珠色的冬日的早晨。我重新又感觉世界是如此的绝望。我迈着无助的双腿,走向人声鼎沸的操场。我的心里一片静穆,像在祭奠逝去的爱情。东方在泛起鱼肚似的白色,白色,白色……像灿烂的梨花在做着暮春的凋谢。一切都是个未知数。青春的绝望是无所事事的绝望,它可以在完全的等待中自生自灭。
可是,我害怕从此之后的绝望感。我的心灵一直有所缺失。我不知道这跟奶奶的院子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将那个陈旧的院子完全的忘却了。我讨厌它的那个无是非感、无生命感的死水微澜一样的院子。我困兽犹斗的摁住了他,我问他:同性恋怎么了?可是我喜欢你!——我爱你!是的。我竟敢,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我一定是疯掉了。那漫天绽放的雪像梨花,这毕竟是一个比喻,而我们之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和冷嘲。
生命沉潜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因为,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绝望感会在你的灵魂之中重新生根发芽,像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我明朗的感觉到路已经越来越窄了。我以为改变可以拯救自己,结果那费了死劲的改变只不过是像随着环境改变的变色龙的变色一样。我找不到是非感、生命感,觉得剥开层层艳丽,一切都是虚无。死水微澜。
我彻底回忆起那方院子给我的无是非感、无生命感、死水微澜的沉潜状态。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宿命么?
我一路飞奔,竭尽全力的追到此地,这才发现我所拼命追得不过就是一阵风而已。如今风息了,我却无法再回头。我失落的立在晴朗的月光下,回忆梨花般绽放的白雪。
随着光阴的流逝,我并没有比当初多着一份坚强,而是多了一层自我保护膜,让自己更加不受伤害。我并没有后悔,而是借此知道了有所缺失,并有所等待。那无法弥补的一切似乎在督促我找寻平衡的支点,让生命在有和无、真与假、生与死之间继续摇摆。 好久没见舟舟了 这是你最近地事儿吗想念你 所以先不看 怎么这么久不来豁达:love: 单细胞蛋黄在 6-21-2005 10:44 发表:
好久没见舟舟了 这是你最近地事儿吗想念你 所以先不看
晕死 想念俺还不看 想念分明是假的 出库单在 6-21-2005 12:10 发表:
怎么这么久不来豁达:love:
其实偶尔也来 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爱发贴子 回帖子了 蜕变的完成总不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蜕变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当我们痛苦于自己将蜕变的时候,我们非要苦苦的维系那些将要失去的自认为很珍贵的东西,努力不想将其失去。而真正完成蜕变以后,那些曾经努力不想失去的东西,已经在我们没有任何拥有的价值了。像是一种可供怀念的美感一样,仅供悼念。让人心生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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