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9首部长篇的开头前四章
《GBL,Miss Being With 宝贝饵,天器》题记:GBL直译为 果便利
1.
束曲是?去掉一个问号就是。从愉悦的光子嫩肤机里卷绞出大小不一的片片和粉末,它们奔腾着流入闪耀着现实之光的大圆盆里。束起腰身,啃咬白铜,不问。
头一串呼噜呼噜呼噜呼噜的声音是因为可以开锅了,东西早就浮上了清汤面。首先看见的是天器,躺在他身旁的是女孩儿,名字叫做宝贝饵。某个深夜,有人将他们二位的脚趾盖的末梢削平,用同一把小刀,刀柄上缠绕着粉红色的布条。“Y,y,y!”;锅里的热度足以融化所有物,成一根直线排列可以将地球绑无数圈。那名阉人在完成这件事后将他们丢入潮湿的锅里。
在度过了多少不可丈量的时间以后,我只依稀记得瞥见过那个男子赤裸着的背部,一抹幽蓝色在门梁和橱具间定格。起伏的山脉在窗口,除此之外,我只能杜撰出些许脚步声;尔后,如此做也不能掩埋四季的轮回交替,我只得又将那两位小人的脑袋拎起分别悬挂在左,右耳上,他们碎碎的交谈着,风在此止步,溶入周遭无声的甜浆内。
“我不知要去哪儿,但我知道我要路过许多城市,蓉城,锦州,噢,还有芬兰,青城,还有宣城,贯穿南方的一些隐匿路径,或许还经过北面,最后落户在一个不确定的地方。”;“你不知道你的目的地,你如何能知道你会经过什么地方呢?”;“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芬兰,大提琴,和许许多多轮太阳。”
最纯洁的是:清晨,当阳光注入被窝,仰面看见对方的脸。为此我可制造无数架发声机,假如你的内心愿望浅薄,这些人工智能将取而代之,并在大齿轮的轰鸣运转之间产生大片浓密的烟雾,从试管口壁上缓缓滴落用之不竭的乳清和蜂针,天器和宝贝饵的身体便由这两样物品筑成。寓所对面的411医院里,女护士们面带微笑彼此对视着。
一月的某天,一列身着咖啡色羽绒服的短发男子沿着蜿蜒的道路踌躇前行,依次被钢制刑具割掉舌头,所以接着一切变得赋有理智。
浑圆的臂膀,四面小臀极平;女娃长有漆黑的齐耳短发,宛若一顶圆帽;男娃全身寸毛不生,双足比女娃的大出四,五倍;四团脚背都肉肿肿的,嵌着许多条因干燥而绽开的裂纹。女娃把棒糖似的红舌伸进对方嘴里,男娃眯起眼,眉毛缩短一半,两端嘴角因口张得太大隐约可见黑色的漏洞。
裸露在外的十指被弹跳不止的钢琴音调反复触动,春意就快来了,它来了之后那些就会被其晕染,即成为铺展于乡野与墓郊之间的春意图表符。用薄土将内心掩埋,单单谋略春意的降临。
一月的另一次某天,天器和宝贝饵应邀参加某部电影的拍摄,经过仿佛漫无止尽的长途车程,他们在拥挤的夜色里到达拍摄场地,两位高个头男性演员站在小道的中央,背朝他们,前方的两杆路灯都瞎着,橘红色的太阳早就成为记忆。而导演说这部电影的名字就叫冷太阳。那些对此不以为然的人们早早地便离开了这儿,回到家喂养各自的宠物,一条龙,一只鸡,一头羚羊,三匹猎犬。
影片获得了成功。然而导演却在庆功宴那天去世了。据说她死在一截废弃的铁轨旁边,人们还说在她的尸体被火葬场的职员拖走后,那截铁轨自行绻成了一个圆圈。没有一个人来吊丧,她的骨灰紧密的压积在深红色的容器内。那日的天气状况无从知晓;法医说由于长时期的独自生活,导演大脑中的部分粒状组织已经瘫软,其中有甚者完全塌陷。
导演的唯一一任丈夫,他只和她共渡过一夜便在大雪纷飞的清晨离开了那间杏黄色的小屋,尔后搭乘第一班列车前往另一座城市定居。在导演死去的一个月后,他给原剧组发了一封信笺,在信里提出想和他们聚会,清谈的愿望。因为剧组的人早就各奔东西,那封由薄薄的牛皮纸包裹的信笺一直被锁在该地段邮局的一格抽屉里。他在信中说,拍摄一部电影是她生命里的唯一阴谋,这个阴谋寄托了她对生趣得以实现的全部热望,她并不是一个野心家,她只是活得太累了。然而对于他的离去却只字未提。
在这件事情过去的若干年间,市街办曾多次要推平那间小屋用以建造别的公用设施,起初是应民意打算盖一座庙宇,然后是一个大型游泳池,还有诸如餐馆,便利超市之类;但都因为别的更为紧要的工程项目所延误。所以那间杏黄色的小屋至今仍留存下来。据说有不少流浪汉,乞儿,残疾的曲艺表演者都在里面住宿过,他们说那间屋子里有一种振奋的气味,但她曾经睡过的绷子床却流露出极其颓唐的质感,不少人因此而腰疼;不知是在什么时候,一直悬挂着的将房间唯一一处通光口也捂得严严实实的深蓝色窗帘被某人窃走,从此以后,但凡晴天,充沛的阳光总能直射进房间,为所欲为的抚摩每一处角落。这间杏黄色的小屋不久便遭到冷落,很少有人再愿意留宿于此。直到另一块深蓝色的窗帘被神秘的挂起,来往的人才增多了起来。就这样,不断有旧的深蓝色窗帘消失,不断有新的深蓝色窗帘出现,小屋里过往的人群数量也如潮汐般有规律的起起落落。如此这般小屋内部的景貌已和当初大不相同,每一样主人遗留的物品都不同程度的发生了变化,无论是位置,形状还是气息。
“我不喜欢吃软绵绵的东西。”“那给你一个气泡吧。”宝贝饵没好气的答道,顺手从腋窝摘下一朵气泡扔到天器弓起的膝盖上,顿时那气泡打开一片端口,呈碗状扣在天器的膝盖骨上,在黑色帆布裤上看不见一丝被溅湿的痕迹。“我不喜欢弓起的东西。一切!”宝贝饵说,“虫子背啦,衣架钩啦,吃撑了的肚皮啦,没叠的被褥啦,还有你此刻的膝盖。”。
所有被叙述的事都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然而作者并不在其中。她远离那座特定的城市睡在别处,一间宫廷式的小屋内,它有着各种颜色,但无一例外都毫无生气,无论在何色里只要再添加入一小勺同色颜料,便仿佛会统统转入纯黑。有一张宽大的绷子床正被用于睡觉,作者穿着一双水泥色长筒五指袜,脚上是冰蓝色低跟凉鞋,下身裹着一层到膝盖处的白色绸子。
几分钟后,她醒了过来,双手掀掉盖在身上的毛毯,露出画着小丑脸的上衣。她擤鼻子,揉眉毛,左手拍拍右手,跺了跺脚,脚趾不安份的上下活动,吐舌头,咧嘴,瞪眼;随后她用一个看上去极其夸张的姿势跳下床,却因为用力过分跌倒在灰尘满步的瓷砖上。她嗷嗷的叫了两声,脑袋向一侧扭去,嘴唇保持绽开,露出一口不够整齐的黄牙齿;转尔从她的喉管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接着她把头继续旋转,直到目光接触到放在枕头旁边的水瓶,这时她才愿把两排不漂亮的牙藏起,嘴唇噘得老高,然后保持这副模样长达五分钟;这时,那水瓶自行慢吞吞的向其主人方向移动,在枕头与毛毯间颠簸,好不容易才在床沿上站定。作者抓过水瓶,飞快的旋下塑料盖并且像打水漂似的掷出老远,然后咕噜咕噜的把水全部喝光。
离开一棵树,两棵,三棵,一排又一排;离开一幢尖顶的双层民房,一口废井,一匹马,两只正在交媾的土犬,一只山羊,一地的红色,一记爆竹声;迎接一根路灯,离开一根路灯,迎接一阵风,离开一阵风;离开低空飞行的一团蚊蝇,离开几只宛如破裂的脑壳的塑料袋;离开一只绿色圆气球,一只烟铳。进入云层,吸入一口香粉。
2.
你去受寒吧!眼虫,你来引诱我,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叫做“虐”,这里有的只是无尽的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清洁的被绞断的手指甲。
而她总在某一个地方,这次假定为她站在屋顶上,没有太阳,天兀自白得发亮。你将怎么做呢?亮出那条全部由喉结组接而成的长鞭,精准的击打在她的头颅上,松散了她的长发;路人太臃肿了,堆砌成山的马桶盖横在每家每户的房门口,于是街道变得难以运行,男女老少都使劲按着自己的小腹彼此怜悯,成千上万注目光在空气里迂回旋绕,束缚了建筑体的呼吸。
数日前寄出的几根手指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小芬的右手已经结痂,开始能够习惯并且熟练的用左手握住铁勺,擦拭地板,旋开电视机开关,煮面,洗内衣裤,以及在当日入睡前将邮盒原封不动的放进冰箱的冷藏室。在夜里她时常做长梦,然后早晨醒来后小芬会用录音机把梦的内容说出并且保存,在她床头的一层柜子里放满了装着梦境的磁带。小芬笑言自己太懒,不愿用手写,后来将右手五指都斩断后就更加嫌用写的太麻烦。
那一夜,小芬临睡前把录音机打开,放进录制的第一盘磁带,把音量调到正好足够有力的震荡发丝与呼吸;尔后钻进铺好的被窝里开始睡眠。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结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解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结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解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结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解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结冻,
指腹上的血粒纷纷解冻。
3.
温软的煲,少量的煎,每一位在阳光洒满的厨房内烹饪的主妇都在心里回忆着关于少女时期的回忆;还有她们的昵称被轻柔的包裹在岁月的棕叶里,粘稠的,腥咸的。她们像小动物一般踱步子,小心翼翼的用舌尖沾取少量汤汁,嘴角泛漾出难以察觉的笑。
透过她们的厨房墙壁上的长方形格子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荡漾的水纹,有时置于一洼池塘里,有时是一条小溪;盘着东方髻的女子仰起她光洁的额头,一缕阳光在平滑白皙的皮上晕染出一道闪烁的荧光,这次她看见的是一片大海。在海的远处,一艘大型帆船悬挂着高耸入云的军黄色帜布,她的丈夫们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甲板上聊天,坐在船舱内饮小杯黄酒。
她把菜都做好了,然后把一本暗红色封皮的《烹调必修》放回简易书架上,那儿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书背对观众。女主人端起两个圆形的盘子,然后走向舞台深处的另一间房。灯亮了,在房间中央放着一架体积庞大的机器,在机器旁有一张椭圆型的餐桌,餐桌上铺着粉黄色的台布。她一直觉得应当在餐桌中央摆放一个花瓶,可现在那儿只有一杆孤零零的烟斗。餐具碰在桌面上发出极其普通,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响声;接着女主人又到厨房取更多的菜;最后是一小锅米饭。
这会儿那台机器开始运转了,它的功能是自行盛饭,舀汤,夹菜。钢筋的手臂,关节处靠无数只彩色帽钉连接,在引擎的外壳上浇了大量不成形状的水泥,以保持动力的持久和安全。女主人就坐在以复杂的活动的金属结构为前景的餐桌旁,假设没有一位消瘦的女人坐在那儿,也许你不会感觉那张桌子竟然那么庞大,横截面甚至丝毫不亚于旁边的机器。
我们的视线只能透过金属的缝隙瞥见女人的唇,眉胛,肩部,胸口的花边和纽扣,还有手腕。她并不吃,那双被细小的衬衣袖口紧裹的手腕始终安放在桌沿后面,顺便说一句,难以想象她的双手会是以什么样的姿势藏在桌面底下。
船员甲说:“她很喜欢吃青蛙肉,我记得她吃青蛙肉的模样,所以我这么说。一九五九年,膳鱼涨潮了,里面还夹杂着几匹青蛙,用竹编的手勺在泥里铲动,搅拌出新的汁,顺着柄向上渗透进手指之间。那一年,所有的柳树都长出黝黑的长发,忸怩作态的垂挂在湖边,青春的头皮屑裹在春风和冬雨里。青春是没有阳光的阳台,没有手指的手。”
船长说:“起航吧!”。所有船员的指节上,耳廓上,颈窝里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冻疮,在命令发出前,一半冻疮已经消解,剩余的一半的一半在命令发送过程中正在消解,另外的一半的一半则在好久之后才平复,成为一圈圈螺旋深陷在肌理里。
餐盘里的菜已经满溢,机器仍然运转着,不一会儿,桌上已尽是食材,被炒得通体酱红的青蛙跳跃起来,高度:七厘米;宽度:五厘米。女主人哭紫了脸逐渐隐没在黑暗当中。房间另一角的电视机无声的启动,屏幕上出现闪耀着亮光的画面---
老师,他说。望着坐在地面中央的少女,他的喉管上下起伏不定,双腿颤抖着,两尾小蛇从眼角处钻出来,射向东边墙壁上的日光灯。
宝宝,他说。架着腿坐在沙发上,左右各有一只朱红色的抱枕;他笑着,笔挺的鼻梁在眼窝里投下暗影。一口唇吸纳住他的肚脐,尔后用牙尖咬穿皮肤,两脉不洁的血流使舌苔饱和。
师傅,他说。撩起上衣,任由刀锋割破肚皮,剜下一层皮,然后再缝制上另一层二手的,见不到血,他哭丧着脸,“咦?怎么会没有血呢?”
小玖,他说。一股溶人的浆火慢慢的爬行,开始翻越一座小山丘,昂首-挺胸,当浆头恰巧和山顶平行时,它被冻住了,凝结的浆体像眼球一般闪闪发光,他天天用泪皂洗脸,烘干后可用于提炼食盐。
屏幕中还有:在穿衣镜下方的木质地板上飘荡着一阵难以驱散的尿骚味;端着一块堆满白色粉末的斩板,(用这些给你做菜,你会吃吗?);两双织着兔子头的拖鞋(得把它们拆下);一床水红色的新被子;指头很热;两厘米;(无能为力)
4.
我和介词一起慢慢的去往死亡。原本附着在骨骼表面的纤维飞荡盘旋在城市地下每一根污浊的水泥管内。湖神将其冲泡,每一口它都是苦的,心紧接味觉之后被分解成许多瓣儿,湖神的胸腔极需安抚,只见湖面上无数朵螺旋纹忽然同时开放,水草纷纷潜上湖岸,绞住森林与稻田。衔着断弦的鹤围绕湖泊来回飞翔,患上颈椎炎的脖子因无法舒展不断吃劲的扭曲与延长,继而紧缩成三圈缠在颅腔下面,犹如弹簧。风卷成口袋,吞噬了我的一只耳朵,并将其卷入隧道的深处,最终倒插在一根圆柱型的铁器上。
茶杯在啜泣,取暖器在悲吟,地毯在淌泪,顶针在哀叹,壁画在呜咽,由于九维空间对声道的限制,每三秒只能释放出一件物体的哭声,这首无稽的哀乐充斥在山脉与盆地之间的空气里,并逐渐形成一股愈加浑厚且有力的气流,几缕花香像针一样夹杂其中,它们首先扎断夕阳的手与脚,然后迅速的向遥远的一座村庄袭去,据说那儿至少还能看见日落。
云瞎了,很难说是因为流泪过多还是什么。现在每天半夜当“哭”的气流贴在窗户玻璃上时,从云的眼角便会分泌出成串的,坚硬无比的颗粒,每天清晨清洁前须用白铜做的勺子剜去;云把它们储存在一个信封内,然后每逢阴雨天,便倒出些许给避难的蚂蚁做窝用。
信件总是不幸的,云写给爱人的信被火烧了;我写给爱人的信被当成废纸扔进了垃圾袋,然后将会有无数只蝼兽在上面排泄,及分泌各种各样的物体,直到双方的那些称谓均肮脏得无以复加,最后将由一场大雨使其融入大地,它就什么也不是了。
湖神命我诉说,这是垂死时神灵对我的眷顾。但其实我终究不过用沉默撒了几个谎,用以掩饰性欲。“它会令你绝望。”湖神说。如果你用疑问句,我心里会更舒服些,因为那更庸俗。“谁会代替我成为下一个潮湿的``` ``人?”。
我看见一座石桥,上面有两匹坚硬的动物。水面上没有它俩的影子。湖神端起一杯唾液,里面沉淀着大量果肉,“这比单纯的水果要厉害些。”。我看着他将唾液一饮而尽,动物们彼此摩擦着脖子,用浅色的毛将对方皮肤上的秽物除去;紧接着分别从口中咀嚼出一些鲜红色的浆粒,它们纷纷坠入湖里,然后慢慢的靠拢,汇聚在一起酿出漩涡,从湖神的左眼流下一滴泪钻进涡心,我感到万物失重,身后的瀑布不期然间垂下,求死的鸟儿,虫子纷纷朝里涌去,各种各样的翅膀被溅到我的身上,我望着湖神,自知到了离别的时刻。然而现在我却只想用舌头舔尽他喝剩的唾液,那些附着在杯槽上的闪闪发光的液滴,它们是下世最摄人心魄的眼眸,以伦常的名义。
或许有一堆小天使正坐在白铜筑成的槽道内饮纯净水,他们互道:“周末好。”,并用粘满了燃料的小指将星星点亮,以此把黑暗拒之门外。他们的头发颜色各异,浅灰,浅红,蓝和白。但只要是天使,都有着一模一样的瞳孔,打一声哈欠之后就可说出相同的谎言,他们以此搭建出甜美的幻像,并不断违背真实以增强密度。随着四周斑斓的图象日益清晰,天使们的内心也日益空洞,可笑意永远像两道钩子缀在他们的嘴角,有部分天使的嘴唇逐渐乌黑并无法控制的流血,他们的血液冰凉且极为苦涩,一旦说谎,谎言就变成血小板随血液一起漂流在天使们的足下,染红了雪白的丝袜,不能再为幻象提供能源;于是这部分天使呼溜一下变成几只蝼兽,在槽道的角落里大口吐气,吹走了本属于情侣们的手套与阴毛,使它们分别暴露于不同的天气之下,并逐渐在强光和污雨里支离破碎。
当我的灵在天使们的上方移掠时,我是多么渴望能够沐浴在幻象之中,并用其冲洗被缝合的脚蹼,禁锢在铁链中的脖子,变了形的乳头和残破的耳根。宗教,湖神说,偷生于字与瘾之间,葬身于每一处泉眼。而今,我们看见的每一滴泉都写尽了爱人与亡命,请看在由天使们编织的幻象中央处的那口喷泉:它集中表现了性的形体,例如婀娜的喷洒;它有些飘忽,因为别的幻象对它来说就如无数盏灯;它就像被置于运动的马背上,随时就会跌下,干涸。 令人着迷的句子,不是吗 不知道她自费出书了没有。之前我还YY了GBL。
-12. (节选自GBL.我正打算把这个书自印出来.)
By 8439
在城东有一座多方向天桥,高度值偏小,行人从桥下穿越需谨慎与水泥发生碰撞。天桥可通往六个方向,共分为两层,上层是车行道,下层是步行道;其中车行道可直接抵达蹭蹭门,婴台和六眼井,步行道可直接抵达菩菩商铺,喳喳坟和一家中草药商店,招牌上写着茶匙药铺。
这天中午,宝贝饵坐在柜台上,她今年五岁半,短发,发质不佳并且乱蓬蓬的扣在头上。她穿了一条海军的连衣裙,左手捏着一盒火柴,右手握着一杆金属汤勺。当天第一位顾客上门时宝贝饵正把金属汤勺捅在自己的嘴里,她喜欢听牙齿被磨损的声音;她喜欢原本温热的舌头被冰凉的金属勺面逐渐降升温的感觉;她还喜欢当口腔被强制性的撑大时从唇的内壁分泌出黏稠的唾液;当然她对变形造成的疼痛也与生俱来的上瘾,所以宝贝饵对足部抽筋总是感到十分享受。
“请给我一包土茯苓。”,第一位顾客说。宝贝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金属汤勺,转过肥嘟嘟的身子,她看见一位身材挺拔的男人,耳廓清晰,耳垂丰满,鬓发修剪得十分整齐,宝贝饵用手抹去方才淌下的口水,依旧看着他,三层眼皮,嘴唇不是太有血色,毛孔偏大;宝贝饵很快对观察没了兴趣,她的小粗腰已经因为旋转而感到不适,于是她又把身子撇了回来,两条像藕似的胳膊垂在身体两侧,含胸驼背的坐着,双眼怔怔的望着对面墙上的钟。很快第一笔生意完成,男人清亮的皮鞋声响起,他已经走至宝贝饵面前,宝贝饵将手中的火柴盒与金属汤勺重重的甩在地上,在尖利的碰撞声响起的同时把左右食指捅进双耳,但她自己深知这样做只是徒劳,那个男人很快从轻微的惊讶中恢复了精神,伸出掌纹混乱的手强行抚摸了几下宝贝饵的头,使她的发型变得更乱,然后他冲站在柜台后的小伙子说:“多可爱的小胖子阿~!”。
茶匙药铺的老板共有四位:宝贝饵和她的三位哥哥。大哥十六岁,骨骼强健,身高一米七八,穿二尺一的裤子,四十一码的鞋,厌恶帽子,喜欢橡胶,理想是坐飞机和跳伞,;二哥十五岁,体质虚弱,贫血,身高一米六九,穿一尺七的裤子,四十码的鞋,喜欢毛纺制品,鸡腿,油炸串串香,喜欢犬类动物,不喜欢猫科动物,喜欢草药的气味,特别是土茯苓,闻见汽油便会呕吐;三哥十岁,虎头虎脑,骨质柔软,手掌能背向弯曲,身高一米五二,一年四季只穿黑白格的毛呢长裤或短裤,穿三十码的鞋,热爱戴帽子,不论是毛线的,还是涤纶的,牛仔的,还是帆布的,甚至是塑料的,因为他时常把洗脸的盆子顶在头上走路。宝贝饵五岁半,小胖子,喜欢吮吸,懒于上厕所,时常把晚饭含在嘴里到次日清晨。
“宝贝饵又乱扔东西了。”是三哥在说话,这会儿他戴着一顶圆筒形的黑色礼帽,手中还攥着一只万花筒。宝贝饵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她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我更喜欢一块块的彩色虫子味玻璃。”,“这跟万花筒有什么关系?”三哥不高兴了,他是个很容易陷入沮丧的儿童,他将万花筒举起来,对着眼睛,无精打采的看了一眼,然后说:“我也觉得不是很好玩。”,目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能令他产生坚定而执着的信仰,那就是黑白格子和帽子,但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三哥紧接着说道:“玻璃也没什么意思,我更喜欢熊猫的黑眼圈。”,“对,因为在那家伙的身上只有黑色和白色,就跟你的裤子一样。”,站在柜台后的二哥接腔。宝贝饵没看过熊猫,所以不便阐述什么高论,但她对二哥的这句话产生了一种不悦,她有时候总是看二哥不顺眼,特别是当对方生病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显得无力时,但可怜的二哥永远处于病中。大哥这时候从温煦的阳光里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两大袋草药,刚迈过门槛,他便走到宝贝饵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不把勺子和火柴捡起来?”“我为什么要把它们捡起来?”“因为是你把它们扔下去的?”“你怎么知道是我把它们扔下去的?”大哥哑口无言,转而向二哥,三哥求助,但没人支声,他们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不痛快。“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捡还是不捡?”“捡就捡,你抱我下来。”,宝贝饵张开双臂,像一株含羞待放的小花;大哥把草药放在柜台上,然后抱起小妹妹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她还没长好,落地时总是站不稳,所以他很小心。对于大哥的关切之情宝贝饵却表现出了惯有的不协调,她一直左顾右盼,口中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语。
足足五分钟后,宝贝饵收拾干净了地上的金属汤勺和火柴棒,当把最后一根火柴放进盒子里时她充满了成就感,她的视线从脚下的一小块一直扩大到整个店铺的地面,“啧啧啧啧,真是太干净了!啧啧啧啧啧啧!”宝贝饵啧个没完没了,“来,把手上的东西给我,然后去后头洗手。”,宝贝饵听从了大哥的安排,她一边搓动着自己的十只手指,一边蹒跚的向小天井走去。当宝贝饵的身影消失在那道天蓝色的布帘之后,第二位顾客上门了。宝贝饵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于是在布帘后面站定,想听听顾客和哥哥们的对话,但她并没有偷看,因为她此时此刻对顾客的容貌没有好奇心,所以宝贝饵是背对着帘子的,她的前面是正在滴滴答答渗着水的水阀。
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我要三钱地肤子,牡丹皮,苦地丁。”,宝贝饵当下决定放弃撩开布帘,她不喜欢那些名字。
她喜欢用肥嘟嘟的手指在滑溜溜的青石板上来回搓从,她不知那是因为长了苔类植物。宝贝饵撸起裙子撅着身子跪在地上,她知道必须堤防与湿漉漉的地面打滑,所以她很小心;从水龙头流下的水珠滴在她的头发上,宝贝饵浑身打了个寒蝉,从天而降的液体总是令其感到不洁,这个寒蝉令她撑在地面小手掌不可避免的急速向两旁掠去,宝贝饵重重的摔倒在地,她的颧骨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疼得要命,她用力大叫,大哥闻声跑来,宝贝饵的脸蛋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滋味没有她想得那样美妙,与此正相反她感到恼怒不已,在那一瞬间宝贝饵已经开始仇视生命。
大哥将她从地上扶起,问她想在做什么。宝贝饵伸出舌头,大声回答道:“我想用舌头舔舔它!“你不该这么做。”大哥说。“是的,你说得对。”宝贝饵的双手紧紧拽着湿嗒嗒的裙角,一直撵出水流来,她的脸立即瘀青了,但好在没有伤口。接着宝贝饵开始拼命哭泣,三哥也走了进来,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支支吾吾的对宝贝饵提了一个很不恰如其分的建议:“要不你戴一个鸭舌帽?”,宝贝饵哭得越来越厉害,她一心只想把体内的水分都哭出来,与此同时她看着自己的三哥,说了一句令对方摸不着头脑的话:“你还只是个孩子。”。二哥在铺子里将称好的血毒清递给抱婴儿的女士,宝贝饵嘹亮的哭声令他的耳膜震动得厉害,被搂在怀中的婴儿顺势也大哭起来,二哥目视着他们离去,感到头晕目眩。
天桥上人来人往,皎洁的圆月在桥头盛开,女人的裙摆和围巾在风中摇曳,几名醉汉跌跌撞撞沿着扶手一路疾走。与此相比,车行道更加寂寥,几乎看不见什么车灯,间或有一束光亮疾驰而过,什么也没留下便消失在桥的端头。一杆路灯忽然倒下了,在空中划过短暂的弧线随即泯灭在黑暗中。菩菩商铺高四十一米,宽三十一米,共有九十九家店面,其中待招租的铺位有四十家,在已租出的铺位中经营面涉及服饰,图书,音像,文具,食品,交通,建筑和渔业。菩菩商铺每天八点开业,八点停业,此刻它看上去像一块黑糊糊的被虫蛀了的大巧克力,宝贝饵从未去过,但她知道肯定有一些别的小孩儿去过,被爸爸妈妈牵着小手一蹦一跳的走进那个世界上第一繁华的地方。他们的爸爸笑着,妈妈也笑着,他们的爸爸妈妈在亲亲了,他们的爸爸妈妈抱得可紧了,那些同时拥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儿的舌头是什么样的?宝贝饵想她会认识那样一个小伙伴吗?并且和对方亲亲,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需要伸出舌头吗?
她微微张着嘴仰望天空,左顾右盼,没有看见星星,接着宛若这样还不过瘾似的,宝贝饵把脖子用尽全力向后折去,她能明确的感受到喉部遭受到压迫,嘴张得更开阔了,可以隐约看见娇嫩的悬雍垂,但依旧难以喘气,这样很辛苦,她保持这个姿势长达两分钟后体力不支头恢复原位,宝贝饵长长的舒出口气,然后哧哧的笑出声来,笑声一发不可收拾,哧哧哧哧的声音没完没了,令躺在床上的二哥晕眩不已,那时他正将两只手摊平了在毛毯上来回摩搓不止,那模样儿很像在床上仰泳。
宝贝饵辽望大圆盘子般的月亮,她留意到在月亮的四周有一些极小粒的星星错落有致的分布着,散发出袅弱的光辉,宝贝饵喃喃自语道:“可真像我脸上的雀斑阿。”,她酷爱自言自语。“把那个打开。”她回过身子对二哥说。二哥将音响打开,他认为听音乐尚不至于令自己产生不良反映,“你能不再那么笑了吗?”,宝贝饵没有回答,但在心里默许了,因为她也不想再乐了。正在屋子中回转的音乐来自一位港台的歌手,这似乎是他们家的唯一一张CD,宝贝饵轻轻合着声,然后爬到床上,一只脚蹬在床角,掂起脚尖,借助这个高度,将另一条腿攀上宽约二十五厘米宽的窗台,她爬了上去,弓着腿坐在窗台上,月亮离她更近了,菩菩商铺也是,还有喳喳坟,宝贝饵看见有两支手电筒在坟堆中间晃荡着。六眼井的居民楼有不少人家都亮着昏黄的灯,阳台上有男男女女在交谈,嬉戏,宝贝饵一边盯着一位打赤膊的胖大叔,一边享受着晚风拂面,她觉得这个世界很大。
今晚她和大哥睡。大哥睡觉的姿势像一只瘦龟,因为他喜欢趴着睡,又披着一匹绿色的毛巾毯。令宝贝饵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哥用毯子包裹住了身体的每个部分,从头到足。她观察着毯子的曲线,从圆乎乎的脑袋滑落到肩,再到腰,然后是臀部,宝贝饵感到不舒服,将目光直接跳到大腿,小腿,和脚,她发现大哥的双脚还在抖动。宝贝饵不自觉的伸长脖子轻轻嗅了嗅大哥的毯子,浓重的体味令其飞速的缩回脑袋埋进自己的毯子里。这床鹅黄色的毯子是从下午店从洗衣店刚送回来的,只有皂基和阳光的味道,触觉干燥,宝贝饵拼命的吸着鼻子,纵使这气味刷新了她刚才一刻的不适,但宝贝饵还是不怎么高兴,她一直睡这床鹅黄色的毛巾毯,她很抗拒更换床具,在这个问题上没得商量。宝贝饵把毯子在怀里搂得紧紧的,惬意无比,下决心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令毯子重新染上自己的体味。她的一双小脚也不自觉的随着大哥轻轻抖动起来。
第二天,宝贝饵的脸肿了,一碰就疼,于是她反复的用手指按压创伤处,在五岁半的时候,宝贝饵患上了强迫症。她无法忍耐明知道脸上有瘀青而置之不顾,她跪在小板凳上照镜子,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按压以记准伤痛的位置,这是属于她个人的标记,是令她获得自尊和快感的源泉。走路的时候她按它,吃饭的时候她按它,吃冰棍的时候她按它,还有看太阳的时候,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时候,听音乐的时候,以及进行即兴舞蹈的时候。夜晚,音乐仍旧被播放,宝贝饵仍旧攀上窗台,星光仍旧寥寥,有所不同的是她吸入了更多静谧的夜色,小小的心室沉溺其中。
第三天,瘀青朝紫色转化,痛感减轻了几许,宝贝饵为创伤在视觉上更明显了而感到欣喜,同时也不得不用更大的力量去挤压它,除此之外从纯粹的审美角度上,她觉得紫色长在脸上比青色更好看,为此宝贝饵学会照料起头发,她用梳子把刘海梳到耳后,以使紫色的皮肤完全曝露在外。这一天和前一天同样阳光明媚,浓烈的光芒像海洋一样在店铺外面沉浮,宝贝饵远远的靠墙站立,努力令身体笔直,她看着人来人往,男男女女像潮汐一般在眼前聚散,不时有顾客盈门,宝贝饵一动也不动,在心里她暗自将自己视作一尊装饰性的雕塑品,只有褐色的眼珠还在滴溜溜的转动着,她还刻意做一些诸如屏气,窃笑,惊讶的将口圈成O型之类表示慌乱的行为,但这只不过是一出和自己玩的恶作剧,并没多少人注意到那个脸上有伤的女童,不过宝贝饵乐此不疲。吃晚饭前她照旧去事故发生地洗手,宝贝饵慢蹭蹭的逐渐靠近水龙头和那片青石地,目光无比严肃,她没有来由的对从布帘至水龙头的这段路程心怀敬意,小心翼翼的步伐引起了她的三位哥哥的集体不解,但没人问她,只各自拧开水龙头洗手,对于他们的保持缄默宝贝饵感激得要命,她获得一种没被破坏的感觉,所以在拿起勺子后,她对家人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大家。”,大哥第一个作出反映:“什么事?”,接着是二哥:“你不觉得疼了吗?”,最后是三哥:“葱花煎蛋是我做的。”。
第四天,床上的宝贝饵睁开双眼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蹦起来蹿上小板凳照镜子,她看见原本成片状覆盖的紫色分化成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宝贝饵不禁失声尖叫,惊醒了二哥,“怎么啦?”,“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怎么啦?”二哥打断了她猛的撩开毯子做出要一跃而起的姿势,却被肩胛骨的一阵酸痛僵住了,“怎么啦?”他的第三次问话声调鄹然虚弱了许多。宝贝饵试探性的用手按了按创伤处,痛感已降到可以忽略的地步,她顿时无所适从。吃过午饭后宝贝饵像按灯开关一样不间断的挤压伤处,口里咿咿呀呀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语。下午两点一刻,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被家长牵着手走进店铺,他们买了一两竹青叶,女孩儿转身的瞬间宝贝饵看见在对方的脸颊有一片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创伤斑,宝贝饵愣住了,自言自语得更加厉害,她不加克制的释放着音量,语速混乱不堪,女孩儿的家长盯着宝贝饵看了数秒然后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了。从那以后宝贝饵不再关注自己的脸颊,不再用手按创处,不再打理自己的头发,这令二哥感觉颇为欣慰。
又过去三天,宝贝饵重新拥有了一张明净无暇的脸庞。下雨前,她在阴霾的天空下捡到一个啤酒瓶盖,宝贝饵用它在手腕上用尽全力刻下一圈齿印。
宝贝饵六岁生日那天完全没有做好接受礼物的准备,上午十点她从睡梦里醒来,梦里她在碧蓝的深海中游泳,和哥哥们在一起,可忽然之间宝贝饵与他们失散了,她没有感到太大的恐慌,依然一个劲的游着,一直游到一条大鲸鱼的肚子里去啦。浩瀚的鱼腹像一一间黑糊糊的房子,宝贝饵逐渐有些焦灼,接着在迷蒙中睁开了双眼,她朝旁边看去,没有人;宝贝饵掀开毯子走到隔壁房,没有人;她去厨房和厕所,没有人;她站在店铺中央掂着脚尖打转,没有人,宝贝饵感到快乐无比,在转了二十圈后她站不稳晕倒在地,地板冰凉,宝贝饵足足躺了六分半钟才恢复了方向感,她坐在地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见一丝又一丝光芒通过店铺关闭的木门缝隙透了进来,宝贝饵忽然想起梦中的海洋,接着装模作样的大叫了一声然后飞也似的奔跑回卧室,一骨碌躺进毯子里,她朝窗外望去,天桥上下两层已被行人与车辆挤满,六眼井居民楼的阳台上却看不见住户的半个影子,菩菩商铺纹丝不动的矗立在彼岸,宝贝饵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同时又朝旁边空荡荡的床位看了一眼,一股温热的泪泉涌出眼角,她累了,于是再次睡着。
十一点半,三个哥哥回到家中,宝贝饵得到了她的生日礼物:一条粉红色的海军式连衣裙,胸部绘有蓝蓝的白云和冒烟的海船。宝贝饵立刻褪尽身上的所有衣物,包括底裤,然后直接穿上新衣裳,大小正合适,她抚摸着大大的蓝杠翻领,喜欢得要命,激动得无以伦次,“骑在鲸鱼的脖子上!”,然后宝贝饵注意到三哥的怀里多了一顶黑白条纹的帽子,她为此闷闷不乐,她觉得在自己的生日这天别人没有资格获得新东西,这违反道义,但新裙子带来的幸福感很快把这一缕失落的暗涌冲刷得无影无踪,“我不该丢下你们。”她美滋滋的对三位哥哥喃喃道。“快,别光着屁股,”大哥把被宝贝饵扔在床上的底裤拾起替妹妹穿上,宝贝饵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低眉顺眼,像个小乖乖一般抬脚,穿上小裤裤,脸上露出宛若选秀妃子般的娇羞。
大哥花费去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替宝贝饵办妥去幼儿园入学的手续,直接进大班。她对此番理所应当的安排没有异议,并且很快交到了一位小女朋友,名字叫桃子。正值夏季,宝贝饵有了充分的理由每天穿那条海军式连衣裙上课,每天上午她穿着由哥哥们轮流给她清洗干净的裙子走过铺子门口,还背着小书包,正式出发前宝贝饵的神情像首长般四下检阅了一番茶匙药铺的每个角落,然后拍拍正埋首于百子柜的二哥,大声问道:“知道我去上什么吗?!”“课。”二哥低沉的回答道,宝贝饵乐了起来,乐得直咳嗽,口水在两瓣唇间冒泡泡。
幼儿园位于蹭蹭门,门前的地上放着两根大水泥管子。幼儿园占地三千多平方米,隶属于一所印刷厂,门口的保卫处里永远坐着两位不苟言笑的叔叔,一位姓陈,一位姓梁。进门后两侧各有一片小草坪,三两成群的狗尾巴草迎着风摇头晃脑。宝贝饵喜欢这种小家伙,每天放学回家时都要摘一束攥在手里玩,她酷爱用手指夹着草茎逆向撸动,结在草茎上的绿籽伴随细软的绒毛纷纷脱落,最后只剩下光杆司令,宝贝饵接着玩弄下一根。有时她心血来潮便会把草送进嘴里,用牙齿咬断品尝酸涩的汁。“你吃什么哪?!”每逢这种时候,总要被大哥如此训斥,可宝贝饵依旧恶习不改。
过了草坪便是宝贝饵和别的儿童们上课的教室,她喜欢上手工课,因为可以把一张白纸胡乱折叠,宝贝饵对捏橡皮泥也有着近乎狂热的迷恋;除此之外是音乐课,不过在后者的表现上宝贝饵显得差强人意,她总是扯着嗓子叫,好在邻座的桃子也是个疯癫的小姑娘,她们像比赛似的斗嗓门。课间休息时,桃子递给她一根木条,那来自于一张瘸腿课桌,宝贝饵蹲在盛着尿液的痰盂旁边,用木条在里面搅拌个没完没了,她闻不见一丝臭味,尿的旋涡令她愉悦,搅拌到高潮处,宝贝饵总会留鼻涕,她从不像别的爱干净的小伙伴一样用手绢,她也不喜欢喝鼻涕的感觉,但她还是选择用力一吸,然后将滑到喉头的鼻涕咽下。这时的她只感到毛骨悚然,可宝贝饵依旧恶习不改。
宝贝饵同学和桃子同学之间的友情最为突出的表现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前者总是盛情邀请后者用牙齿在自己的后背上使劲咬。放学回家,当宝贝饵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累累伤痕向各位展示时,二哥哭了;三哥脱下头上的帽子,立正,对着宝贝饵的背脊必恭必敬行军礼;大哥火冒三丈,“谁干的!!?你说是谁干的!!?是不是冒冒那小子??”,冒冒?宝贝饵困惑不已,她记不得冒冒是哪位小朋友,她什么也不肯说,简直到了宁死不屈的地步,这不是出于对友情的忠诚,在宝贝饵的心里有一片只属于自己的乐土,没有供人出入的通道,她在那晦暗的童心深处手舞足蹈,四周飘荡着许多小菌子,黑木耳,蜻蜓的翅膀,以及拱成单泡面的口水;宝贝饵独处其中,不承认与任何人的关系;况且这个世界对六岁的宝贝饵来说没什么事是大不了的。
幼儿园一共分为大班,中班和小班。宝贝饵对于低年纪的小朋友所持的态度永远是老死不相往来。在教室的后面是一片游乐场,其中有滑梯,沙坑,秋千。和很多女孩儿一样她喜欢荡秋千,回荡在半空中的感觉令她沉溺。正如她也喜欢与飞驰驶过的汽车擦肩而过,呼啸的风声会在宝贝饵的耳畔停留许久,绕梁三日,尚余音未止。
有一天,晴朗的周末,下午一点半宝贝饵突发腹痛,起先只是一丝丝的轻微抽搐,仿佛在体内架了一把琴正被弹奏,宝贝饵不以为然,但不再与桃子粘在一块,而是自行活动,拈花惹草,舞枪弄棒;后来那一根根琴弦逐渐越绷越紧,被弹奏的强度逐渐增强,宝贝饵没向老师汇报,没告诉别的儿童,没再到处使坏,她兀自坐在小板凳上翻阅课桌上的连环画,孙悟空,怪博士,功夫小子… …宝贝饵倾注出前所未有的专注,她的视线抚过每一根弯曲的线条;再后来腹部的痛楚令她无法按捺,一颗颗温存的泪珠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用肥嘟嘟的小手试图把它们擦干,忽然琴弦在某一瞬间集体断裂,宝贝饵从小板凳上跌落在地,无数妖魔鬼怪扭动着韧劲十足的身子在她体内打起架来,令宝贝饵失声痛哭。
幼儿园的老师姓蒋,二十岁,是一名面貌娟秀的少女,她给茶匙药铺拨通电话,接电话的是宝贝饵的三哥,彼时,大哥正走在出诊的归途上,二哥在卧室看电视节目动物世界。
宝贝饵跌跌撞撞的向大门跑去,被陈叔叔和梁叔叔拦截,于是可怜的宝贝饵哭坏了小嗓子,剧烈的痛楚搅乱了她的五脏六腑,宝贝饵双手紧紧抓着铁门的栅栏,望着哥哥们来的方向,那是一条宽广的隧道,有着光怪陆离的岩石墙壁。
四点,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大哥在泪眼模糊中越来越近。陈叔叔和梁叔叔却颁出禁令,未到时间不许开门放行,然后拧开正在播报国际战事新闻的收音机,陈叔叔捏着天线头转身而去,梁叔叔被天空掠过的一只灰斑喜鹊吸引,接着追出门外。宝贝饵绝望了,大哥一边抚慰她的心情一边琢磨左右墙哪一边更容易翻过;二哥三哥接踵而至,见到这副情形,曾经就读于同一所幼儿园的三哥大声喊道:“爬管子!”,原来门外的一根水泥管穿过了铁门左侧的墙壁,宝贝饵已被疼痛折腾得懵了,三兄弟指手画脚解释了半天,她才反映过来。宝贝饵在地上趴下,弓起身子钻进漆黑的水泥管道,大哥跪在另一头伸入两条手臂,一步,两步,宝贝饵的膝盖在沙砾遍布的弧状水泥上总共挪动了九下后触碰到亲人的身体,十步,十一步,大哥把宝贝饵抱出管道,她得救了,离开的路上宝贝饵不住的回头看幼儿园,别处有狗尾巴草么?
诊断结果是阑尾炎。宝贝饵昏睡了四个小时,醒来后她思考的第一个问题是自己的肚子还疼不疼,答案为否定;紧接着下来的第二个问题是明天还要不要去幼儿园,在反复琢磨了十五分钟未果后宝贝饵决定去咨询一下二哥,她走出卧室的门看见二哥正坐在厨房清洗菜叶,他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的确良衬衣,里面还有一件白色的纯棉背心,在一种无法言明原因下她把人选更换成三哥,三哥正在隔壁的卧室的床上陈列自己的藏品:十六顶帽子。
宝贝饵在三哥背后踱了两步,尔后在软塌塌的床上坐下,“你觉得我还去不去上幼儿园?”,“你问我,我问谁?”,三哥没好气的回答道,他正在给帽子按照图案和颜色分类,譬如说横条纹的一列,格子的一列,一抹色的一列;暖色调的和冷色调的必须区分开来,在多重标准下不可避免的在划分上出现冲突,他为此苦恼不已,自然没有心思理会别人的事情,宝贝饵幽幽一笑,瞧,她就是对做一些表演性质的举止如此富有惯性,“那你去问谁去,谁在哪儿?”;三哥毫不示弱,“你就是谁,问你自己!”,宝贝饵沉默不语,她早已拷问了自己无数遍,“我觉得你别去了,万一你又肚子痛怎么办?”,三哥拎起一只咖啡色的毛线帽子,接着冲宝贝饵说道:“这顶帽子你要不要?”,说完直接扣在对方头上,“你瞧你的头多大阿,都戴不下去。”,三哥把帽子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一会儿觉得热又取了扔在床上。宝贝饵摸摸自己扁平的后脑勺,然后说:“我的头其实并不大,因为后面很扁。如果做成圆形的,就不大。”。这句话发人深省,三哥在脑子里回味了半天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头痒。”他说。宝贝饵问:“你上过幼儿园没有?”,“上过,跟你同一间。”“你上了多久?”“好像是二十多个月吧。”“二十几?”“唔。二十七。”“我上了多久?”“我不知道,你得问大哥。”宝贝饵装模作样的掰了掰手指,“我大概上了十个月。”。说完站了起来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绕圈圈,三五分钟后大哥走了进来让宝贝饵去吃饭,这时她才感觉自己的肚子饿极了。
这一顿晚餐宝贝饵吃完了两碗饭,半斤肉。打过三个饱嗝后她说:“我要喝果水。”,她管所有甜味饮品统称为果水;二哥打开冰箱,右手在汽水,奶制品以及各种饮料间来回取舍,最后拿出一瓶金银花露;他把瓶盖打开将花露倒在一只玻璃杯递给宝贝饵,宝贝饵喝了一小口,“这是什么呀!?不甜!”,二哥说:“金银花露。”,宝贝饵皱皱眉头,她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她把杯子放下蹦蹦跳跳的蹿进店铺,大哥正在做今日的帐,宝贝饵将身子半倚在百子柜,撩撩乱蓬蓬的头发,对大哥说:“我不想再看见桃子了。”,大哥头也没抬,“你别去幼儿园了,我已经决定了。”,宝贝饵顿时尖叫了起来,她体会到被别人控制和决定的快乐,犹如被拯救一般,她跑到铺子中央兴奋得做各式各样无里头的动作。十几分钟后,大哥做好帐,准备关店门,宝贝饵佯装蹑手蹑脚的跟在他的后面,冷不丁又来了一句:“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桃子了。”,大哥回过头将她的左手牵着,再次回答道:“你别去幼儿园了,我已经决定了。”,宝贝饵的心里哧哧的笑个不停,然而在表面上她保持着脸部的平静,口里又一次发出那机械的感叹声:“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二哥站在厨房把剩下的金银花露一饮而尽然后用双手捂住双耳,卧室里的三哥猛的扎在床上,两条胳膊将所有帽子搅了个一团乱。
这一天,一位脸上蒙纱巾的女人来到茶匙药铺,她说她想买葡萄糖。二哥抱歉着说:“我们这儿没有。”,三哥提溜着一尾活鲫鱼拉着宝贝饵走了进来,他们刚从菜场回来,宝贝饵手里攥着几颗红枣,她看着那个女人,另一只手从三哥掌中取了出来。三哥冲那女人问道:“你要买什么?”,“葡萄糖。”女人再次回答。“要多少?”三哥把活蹦乱跳的鱼高高举了起来,“可新鲜了!”,他模仿起在菜场卖鱼的老邱来。二哥打断了他:“别瞎说话,对不起,我们这儿只出售中药,您可以去医院问问。”,三哥好没意思的撩开通向后院小天井的布帘,走了出去。宝贝饵看了看手中的红枣,然后伸出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女人的手臂,她的皮肤很滑,她很瘦。“给你红枣,”宝贝饵说着将红枣如数呈在女人面前,“也是甜的。”,女人摇摇头,她蒙着脸,没人能看见她的嘴唇。宝贝饵转瞬想到葡萄,可是家里没有葡萄,于是她转了个圈,在女人跟前站定,用一种娇嗲得近乎荒唐的腔调说道:“啧啧啧啧,您不如弄点儿野菊花,金银花,金缕梅,茶树叶回家吧,别让您的孩子太热了,凌晨的时候别丢下她一个人去公园跑步。”,二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整个店铺沉寂了数秒,二哥说:“如果是身子虚的话您不防试试我们茶匙药铺自产的补丸,我也在吃,给您看看方子。”,女人默许了,宝贝饵立刻收敛起笑容,牙齿咬着下嘴唇,这时从女人的垮包里滑落了一根东西,嘣的掉在地上,是一杆断了的木尺。宝贝饵怨愤的瞪着尺子,拂袖而去。
大哥正在厨房煮开水,横眉冷眼的宝贝饵一个不留神被炙热的水壶烫伤了脚腕,三颗紫色的水泡立即肿了起来,看上去像极了葡萄。晚饭时,大哥问宝贝饵:“你愿意不愿意把阑尾割掉?”“割。”宝贝饵毫不犹疑,从唇隙里吐出一根令牙龈肿痛已久的鱼刺。
那天在医院的另一间病房里,蒙面纱的女人卸下琉璃黄的纱巾,露出光洁的额头,高翘的鼻尖,丰硕的唇躺在手术台上,几个蒙面罩的大夫围在她身边,利索的用剪子,镊子取下串在女人双乳中间的白铜锁。 之前以为是GAY ,BI,LES呢。汗 噢~~~不错啊~~~你也知道她呀,其实8439有时候来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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