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的身家
流行乐是年轻人说了算,在香港,这一点就体现得更彻底。但是今年的香港乐坛,却出现了一些与往年不太一样的景色。那就是上世纪80年代的面孔,纷纷重新再现,甚至还杀入了流行榜。7月25日,乐迷终于等到了黄耀明的新专辑《我的21世纪》。而在那一周的香港劲歌金曲榜上,80年代的歌手占了4名:陈慧娴、黄耀明、黄凯芹、许志安(谁还记得他是1986年香港第五届歌唱新秀大赛的亚军呢?)。我是过了20岁才开始听他们歌的,到现在我依然坚信他们是20世纪香港最出色的歌手。我至今记得12年前,在家乡单位大院的图书馆里,从一份周报上得知黄耀明91年首张专辑《信望爱》中有3首上了榜(《淫红尘》、《你真伟大》和《在花园里》)。由于工作范围的原因,后来我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可每次看到这些熟悉的人的报道时,我都会每每激动。我现在已过了30,到了这个年龄层,其实不该再对排行榜这么热衷了。虽常年不听中文歌,但我一直保持着一个习惯,每周香港的榜单出来了,总会瞟上几眼,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歌手在上面。得知黄耀明即将出新碟的消息后,我打了几次电话到常去的那家音像店,告诉老板一到货一定要马上通知我。唱片终于在8月初拿到了手。这一次,封套终于打上了黄耀明的名字。而在3年前,他的上一张专辑《光天化日》印的演唱者却是达明一派!唱了12年,才获得内地盗版商的承认,黄耀明真的唱到终成正果了。纵观今年香港的大小演唱会,数黄耀明在万圣节的三场“满天神佛·摞命舞会”最魅力四射。之前,在一个长途电话里,我和一个朋友偶尔谈到了黄耀明即将开演唱会的事,没想到他马上说,我们一起去香港看吧,我们已经错过了张国荣,如果再错过黄耀明,那我们简直在犯罪。一个月后,由于很多事情,我耽搁了办通行证,朋友只好自己去了。可惜了他帮我订的第四排座啊!后来,他告诉我演唱会的趣闻。演唱会上,黄耀明问,有没有会说普通话的朋友,我的朋友兴奋地高举着手大喊,在这里!演唱会期间,按照黄耀明希望的那样,观众都站着看。几首快歌过后,一段柔和的旋律响起了,人们觉得可以坐下来了。黄耀明一看,马上说,咦,怎么又坐下了?唰的一下,人们又重新站了起来。演唱会后,朋友才告诉我,他以前其实根本没听过黄耀明的歌。现在,朋友不顾母亲的窃笑,每日都憋在家大声学唱黄耀明的歌。
黄耀明比我年长,比我的朋友更年长,但是他远比我和我的朋友风流,因为他有一颗比我们更年轻的心。在我看来,黄耀明的风流不仅流淌进他的体貌、音乐、歌声和爱心中,更滴透入其骨子和气息里。这股风流曾风起云涌了一个时代,它在82年的陈百强、84年的谭咏麟、85年的夏邵声、86年的梅艳芳、87年的张国荣、88年的刘美君、89年的浮世绘、90年的林忆莲和91年的周启生身上曾一触即发。但在黄耀明的21世纪,20世纪那种百舸竞风流的壮景真正像虹一样下落不明了。这是一个人在途上的风流,也是香港某种孤独的留影。四年前,我曾写过一篇他的文章,题目叫《汪洋中的一条船》。在那死气沉沉的汪洋上,他一直在期待着突然有一两只船和他相遇。今天,他已领航着一支名为“人山人海”的船队把香港精神载到了一块更开阔的洋面上。今年9月中旬,他来广州宣传时,在记者发布会上,我以个人的身份向他提了两个问题,一个是:新专辑中有没有4月份创作的。他回答说,4月份正是香港最艰难的时期,恶魔般的疫情、低迷的经济、一些艺人的凄然离去、全球的恐怖阴影,每个人都活在一片挥之不去的恐慌中。他找到林夕,说我们应该写一首歌来鼓励人们要勇敢面对现实,一切只是暂时的。这就是主打歌《穷风流》的诞生过程。“怕孤单都不怕穷/财富在被中/仍然未吃饱/也可以睡觉/床前没被铺/也可跳圆舞/脚下无净土/手拖手打扫/门前是当铺/当不到风骚/我俩身家得两毫/来结伴刮胡。”这就是黄耀明风流的全部身家。它让我想起了80年代达明一派的那首名曲《爱在瘟疫蔓延时》。这种不受天、地、人祸的爱放在了音乐中,就化作了一股风流。有人对黄耀明这次的出击感到失望,他们认为他没有延续、没有突破,没有符合他们早先为他设想好的下一个美好模式。可人不是木偶,我们怎能用一些枯涩的线去抻动他人自发而柔软的神经?他有权利随意出走,自如饮唱,哪怕穷风流,哪怕没有观众。
在这一周香港劲歌金曲流行榜上,黄耀明又有一首新歌《身外情》打上亚军的位置。这是电影《大只佬》的主题曲。这个月,白天鹅已引进了《我》。明年,黄耀明会到达内地很多城市宣传,巡回演唱会也在计划中。我相信有更多人在列队等着拥抱他不一样的风流、勇气和坦荡(甚至连左小祖咒都已放话想和他合作)
邱大立 2003.1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