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就坐在我跟前,椅子上一歪,两支脚随意勾在一起,叉成快要落到地板上的最后一个X。我注意到他穿了一双白鞋,太平整利落而不像是皮的,总觉得白鞋只适合胖子,X穿这样的鞋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以至于手指在键盘上稍一活动就产生手舞足蹈的滑稽效果——是的,X坐在屏幕一样的隧道入口跟前,尽管还每每妩媚的扭头冲我一乐,可他的轴却是由其臀部得自椅子拒绝形变的意愿的力——弓起的脊椎里一连串X牵着小手,每一支标明运动趋势的箭头都指向隧道里面,或云如果存在的另一头。警示灯亮了!他是X,X不穿白鞋。
我本来是坐着的,腿叉得很开,手臂垂直向下撑着床沿,摆出稳定而没有可能性的A的架势。一阵晕眩,我倒在了X的床上,双臂斜抒,躯体X型张开后的重心与矩形床板对角线的交点吻合,陡然感到自己好似已被框死在缺口中,正和准星玩捉迷藏呢——X是在空间中同时向四个方向放射的两条线,它围不出边界,只有上下左右四个缺口,任何一个缺口都指向其核心——一切都失控到四散开去,伸向因无限而无望的太空,光年以外的接触,传回来就是那么几下微微的颤动,却能在交织着过多X的神经网里得以无穷放大,就从那个缺口处涌进来,又从对面的缺口泻出去,这就是X,X什么也不是。
床上坐起来的X小心翼翼的向椅子方向伸出自己的线,无法抑制的本能拽着他没命的奔向那达到也是完结,漫溢也是空寂的一刻——哪怕只是连异体的对方都没能察觉的轻轻一碰。一次次的异面相离,坐标需要校正。“如果以穿白鞋的X的目标为目标,”隧道入口一样的屏幕上写满了破解X的密码,床上的X试着读了两句,没承想,破译竟不费吹灰之力。“这可不是两个X系统在空间中偶然相交的幸运,这简直就是四条直线两两重合的奇迹!”是啊,这个X穿着白鞋,他不再是X,他长出了眼睛,能眨,长出了鼻子,能喘气;他说出一连串话来,那都是可以理解,无须翻译的。如果你想记住,他也可以有个名字。他甚至还可能有笑容,有怀抱——床上的X没有意识到:已经重合的两个X又怎么相互拥抱?可这能怪他么?当一个X面对他每次遇上都惊艳如初的连通。
隧道入口处泛蓝的屏幕倒影着两个大大的X,下面铺底的是密密麻麻、组成各种图形的蚊型X——当穿白鞋的男孩再度诵起那些刚被破解的密码,另一位哑然失笑了:这本来就是我的语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