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了毛姆的一本书的名字——《刀锋》。这两天很晚都睡不着,因为书就在枕边。冰冷的名字切近温热的睡眠。于是,我不得不在这样逼人的注视下写一点文字,以使它安宁,以使我入梦。
毛姆一开头就引用了《迦托——奥义书》,说:“一把刀的锋刃是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拉里就是一把刀子,他说让他活着就是认可了一把刀子的价值。拉里的生活方式可能是被我们大多数人称作特立独行的那种,周遭是一群周旋于上流社会或者拼命想跻身其中的人,可是他却个性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拉里是《刀锋》的主角。
我是我生活的主角。在一座不差的城市、在一所不差的大学,在一种叫做人潮的最有规律的潮水中起伏涨落。安稳而略显无聊。
毛姆自己以第一人称进入小说,他是人生意义的执著探求者,他笔下的人物总是带着游离地面、踏空一般脚不停步的惶恐。
脚不停步曾是我高中一度的习惯,沿着随便那条马路从脚下的这一头走到望不到的那一头。猛抬头,发现那些不停留里的日子和那些思考里的文字已经在当下的分秒中沉淀、在干枯、在风化。
拉里是个不信上帝的人。我也是,尽管极喜欢在那个不知道有没有住着上帝的教堂门前来来回回的经过,尽管希望他存在但并不一定相信他真的存在,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矛盾,我知道。
毛姆说过拉里会永远年轻,“他有的是时间,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不管从哪一方面说,他还是个青年。”
可是岁月终究在拉里身边的人身上留下痕迹了,终究在我们注视着拉里的人身上留下痕迹了。于是我不清楚时间和刀锋究竟谁更锋利一些。我越发喜欢蜷缩在被子里,手里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头顶上暖黄色的灯光。要命的是,在每个这样懒懒的睡去又醒来的时候我几乎望了独步在风里的自己的影子,望了其实高一的时候在风里一边走一边就读过一遍《刀锋》,望了刀锋一样的拉里。
可是,这几个夜里,他又重现,好像要提醒着我一些什么,可是我发现自己有如梦游的人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知道身在何处,每个每个日子的惨淡经营后,突然又面对这样一种冷冷的逼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握紧刀锋。
我知道每个人都曾经探试过一把刀的锋刃,在一个挣扎的年龄,用一种顽固执著的心态一层层拨开思想的底线。像我曾经在我不信的上帝面前追问过许多问题。显然的,上帝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明确告诉我答案,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就像他从不开口。可是每个人都代为行使了权力,默认之中我的生活便不会走样。
我还是偶尔面对上帝,只是不苛刻他存在与否。
我还是偶尔出去走走,只是知道终于回到原地。
拉里最终是越过了刀锋,因为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把刀子,他从人群里成功越狱。毛姆说:“当你决定离开常规行事时,这是一种赌博。许多人被点了名,但是,当选的人寥寥无几。”
可是,我终究不是拉里。只是有时候,比如在一个刀锋一样冷的冬天里,在一册薄削的书本的逼视下,像被抵触着脏腑,会无可抑制的不安起来,会固执的写下岩石一样的词语,会不甘心的用软弱的手掌探试刀锋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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