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原来住在淮海路的一个弄堂里,我家那整栋楼都是暗红的砖一块儿一块儿搭起来的。我小时侯总要想:为什么当初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不叫我呢?
我家楼下有个车库,不过我出生的时候那里已经住了一户人家。楼上本来是储藏室什么的,不过我出生的时候也已经住下了另外一户。他们家的孩子考上了交大,从小就仗着自己赚足了全楼家长们的羡慕,然后老捏我的脸。
然后我要说的是我们家的屋子,那里有一个大壁炉直通到屋顶的烟囱,壁炉边上都有雕的花,但是我和爸爸妈妈从来没用过它。窗子打开会有梧桐树摇啊摇啊的,要是我爸肯帮着抓住我的腰我就能扯到一两片叶子。然后我拿去给我们老师看,我说这是悬铃木的叶子,避而不谈梧桐树这三个字,她总是很惊讶——不过大人总是喜欢奉承小孩,所以也不足为奇。
楼里的木地板总是咯吱咯吱的响,晚上爸爸妈妈散步回来,我总能在他们开门前立刻装睡省得讨骂。我认得出全楼每个人的脚步声,我自己爬时总是蹑手蹑脚。
还记得楼下的窗台在我小时候和我鼻子一般高,后来我长大了念小学的时候那窗台都可以当凳子坐了。我在长高,楼也在下沉。但是还没来得及钻下去多深,我家这暗红的靠着梧桐树的咯吱咯吱响的烟囱从来不冒烟的小楼就被拆了,然后我们家就搬到新房子去了,然后原来那些叔叔阿姨还有忘记名字的哥哥们就再没看见过了。如果现在大家去上海新天地,有可能会踏过我家一楼地板,那里原来是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