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其貌不扬的爱尔兰男人。一脸雀斑,也许是小时候钓鱼时,呆在河边的时间过久,河水一下子蒸发了,顺着阳光把星星点点打在他的脸上。他不是个冷冰冰的人,白日梦做多的痕迹。
但我没想到他那么矮,去年看了他的现场。
Damien Rice的音乐非常温暖,像是从河底翻上来的旧旧的钓鱼杆,将河面上的云彩褪去一层颜色。但他在现场更像是个放火的人,通过话筒,弯弯曲曲地传送一种愤怒的问候。但当他的女伴拉起了提琴,并可爱地摇晃着手臂,民谣的天空依然是蔚蓝的。
这个家伙好像也学民谣老祖宗鲍勃·迪伦,伪造起自己的年龄。不知道唱片里唱的爱米是谁,只知道他在现场介绍过那个漂亮的女孩,叫丽莎。人生是一条歌唱完就沉默的河,你在乎你的河在何处打了一个结吗?
午夜的天空不是沉默的,是收网的声音。那一刻,吉他是一根拐杖。我看到Damien Rice在废墟边喊着他的爱人。那个像乌云一样的和声有点恐怖,像是让某个睡着的人听到。想念,又总是在大地划出一间小小的密室。只能呆一个人的大小。
不是很喜欢Damien Rice有点哭腔的嗓音,但很喜欢他从密室里伸出手臂的那一刻冲动。看见那样的手臂,看见那样的密室,你肯定坚信那两条手臂离开另一个人,就毫厘之间。你想用你的手臂去缩短距离,但这样就不是思念了。
《O》幽暗到极致,就像一个活到三十岁的人,有点无奈地更改了二十岁时的历史。“Cold Water”是一首令人绝望的曲子,Damien Rice为什么创作那样悲伤的歌词,个人历史的手臂也不能延长吗?“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吗?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吗?”后面的弦乐又像是轻轻地将那条河延伸得更长。
封面上有两个小小的漫画人,一个叫我,一个叫你。离着能倾听到对方的距离。但歌声又引起了我对人与人的距离的怀疑,是时间造成的。空间是讲故事的一方,时间则是道出彼此命运的一方。人在另一个空间里,学会了折起时间。在每一个清醒到骨头里的时刻,所有的折痕都像是关于逝去的轮廓。
二十岁时的亲密是很近的,三十岁时的亲密是有距离的,往后的亲密就是思念。
在夜晚飞翔,在白天沉入水底。Damien Rice音乐里的干净让人想起那里的民谣就是一把刮胡子的刀片,或者一段没有号码的街巷,一场如同没有发生过的爱情。再远一点,就是自恋的床板,再深一点,就是无望的流水。原来,人都想把躯壳刻得很深,在怀恋的雨来临前冲刷自己。那么曾经的身体就是命运的钟摆,永远悬在未来的记忆里。
人生,是有了感激以后才模糊了距离。没有距离的人生,钟摆,时间的折痕是一样东西。
最后一首歌是献给三个患有神经病的男人的,Damien Rice自己的祖父,Pink Floyd的第一任灵魂Syd Barrett,感恩而死乐队第一任鼓手Skip Spence。他们中有活着的,有死了的。
一切都会走的,我一定会最后看一眼那褪了色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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