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一九五○年,解放战争的尾声,一群从长江被赶到云南的国民党军部队退守滇南,中国人民解放军打响了解放大陆的最后一战元江战役,国民党第8军全军覆灭,国民党部队遭此元江绝地大军溃败巨创,只有第709团一千余人在团长李国辉带领下逃到中缅边境撢邦高原,此处山高林密,瘴气丛生。前有国界,后有追兵,在军部少校钱运周劝说下,李国辉决定强行进入缅甸,跳进一个和这二十世纪豪华享受迥然相异的原始丛林中,那里充满毒蛇、猛虎、蚂蝗、毒蚊、疟疾和瘴气,没有报纸,也没有医药,那些国民党军残兵中,夹有大学教授,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有华侨青年男女,他们大多数没有鞋子,大多数身染疾病,病发时就躺倒地下呻吟,等病过去后再继续行进,经过半个月的艰苦跋涉,他们走出了野人山无人区沼泽地,进入缅甸小孟捧,与先期过境的另一支队伍26军278团谭忠的队伍会合。两支残军1600人合并为"中华民国复兴部队",李国辉担任总指挥,谭忠任副总指挥,钱运周任参谋长。他们修好电台,跟刚刚逃到台湾省的国民党联系,得到的回答是"自行解决出路",闻此讯息,全军恸哭,并从此在那一块比台湾大三倍的土地上,洒遍了中华儿女的鲜血,展开异域孤军的悲凉故事。
为了生存,他们为当地贩运鸦片的马帮护商。六十名官兵组成的超级护商队两次遭遇武装土匪,他们用卡宾枪、机枪和迫击炮打得土匪丢盔弃甲,并把土匪的骡马鸦片动掠一空。武装闯入者惊动了缅甸政府,1950.6.18缅甸政府派大军前来镇压,然而一万二千人的部队,被这支已经发展到三千人的队伍采用游击队战术击溃,"复兴部队"占领了孟果、孟萨、大其力等十多处重要县城和地区,迅速发展至八、九千人。万不得已,缅甸政府做出委协,允许他们在这里"借土养命"。土司们纷纷采取"和亲"政策,与军官结亲,参谋长钱运周成了大土司刀栋西的乘龙快婿。
他们的发展引起了台湾的重视,蒋介石派原云南省主席李弥飞抵金三角,坐镇指挥。李弥把队伍改组成"云南反共救国军",亲任总指挥,为了集中权力,他在营团以上军官中来了个大换血,大量安排自己的老部下、老关系担任要职。而原副总指挥、不属于第8军的谭忠则只封了一个游击支队司令,不如一个连长。
一九五零年韩战爆发,美国想利用这批为数约八、九千人的军队向云南进攻,以牵制中国的军队,这就是所谓的「异域孤军」。蒋介石也下达了反攻大陆的命令。李弥阳奉阴违,他对反攻大陆并不感兴趣,他最关心的是加紧发展个人势力,他不断向台湾和美国要钱要补给,为了便于战略物资空投,他特意在孟萨建了一座专用机场。1951年,李弥进犯大陆,占领了滇西的沧源、耿马、双江和澜沧四个县城,但并未继续前进。后因解放军反攻,即使美军空投下足以装备一个标准军三万人的装备以为支持后,李弥仍下令撤退。7月,朝鲜战场和谈,李弥下令全军撤回总部孟萨。在金三角,李弥开始对鸦片实行统购政策,禁止一切私人买卖行为。反共救国军迅速得到发展,号称十万。为了获得当地人的支持,钱运周带着外交马队纵横游说于撢邦高原,头人、土司和侨商纷纷与他们合作。李弥的到来虽然开了金三角武装贩毒的恶例,但也把现代文明带进了金三角,他先后建立了两所小学,用来教育部队子弟,他还模仿黄埔军校建立了一所"反共抗俄军政大学",后来的世界头号毒枭坤沙就曾就读于此。
1953年春节,缅甸政府不惜重金雇来原英属印度国际军团,发起了一场命名为"旱季风暴"的攻势,这次攻守双方共计投入兵力十万人,是迄今为止金三角最大的战事。雇佣军团的总指挥是英国人丹尼尔上校,主要由来自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尔部落民族廓尔喀兵团和来自缅北的克钦土司在军组成。短短一周,雇佣军团连克孟乃、兰柯、孟圉等战略要地。在南线,雇佣军团从萨尔温江的苏庞渡口强行渡江,将国民党残部的防线撕开一个口子,国民党残部溃不成军,为了阻止后退,李国辉组成督战队,许多士兵未死于雇佣军,却死于督战队。北线战事相对平静,指挥官段希文和参谋长雷雨田指挥应战,克钦大军付出巨大代价也未能渡过天堑,只好隔江对峙。决战在拉牛山打响。缅军十几架飞机狂轰滥炸。雇佣军押着汉人俘虏向汉人进攻,但是国民党残部依然用机枪扫射。雇佣军后退,这时援军赶到,未几,国际军团全军覆没,总指挥丹尼尔开枪自杀。
在曼谷大酒店西方记者问李弥:"云南王什幺时候返回昆明?"李弥口出狂言:"我做云南王不容易,但是做缅甸王却易如反掌!"此言一出,震动缅甸全国,大学生上街示威,吴努政府血腥镇压。在联合国会议上,缅甸代表控告国民党,联合国做出决议:一切外国军队必须无条件撤出缅甸。对李弥的个人势力早有戒备的蒋介石借此机会将李召回台湾,软禁起来。此后,由美方出面,缅、老、泰、台四方在曼谷召开会议,美方以断绝经济援助相要挟,迫使台湾下令撤军。
一九五三年三月中旬, 缅甸政府一状告到联合国,联合国在缅甸政府的抗议下,于四月廿三日通过要外国军队撤军决议的「墨西哥提案」,台湾只好派机运回了许多军队,同年的七月十八日,当时台湾的外交部长叶公超宣布,即日起,这批部队尽速撤离缅甸,联合国下命令给台湾,要台湾的部队彻退,第一次彻退彻回了七千多人,第二次彻退大概四千多人,两次的彻军,只带回了一万多个军民,但仍有一批约二、三千的游击队员不愿来台的,由段希文将军率领,一由李文换将军率领,继续坚守在边境,原因是有些人认为,台湾太远不愿来,有些人则是早在缅甸安家落户,所以更不愿走。
此后金三角部队的军事大权落在柳元麟手里。蒋介石发来密电:"忍辱负重,苦撑待变"。柳元麟瞒天过海,明着撤走部分军队,暗地留下部分骨干。李弥从台湾托人给李国辉带来一封密信,要李对抗台湾命令,但是这封信被已经投靠柳元麟的钱运周上交,钱运周因此当上了为副参谋长。
1953年7月缅军开进孟萨,在几百公里的封锁线上,缅军步步为营,拉网扫荡,一场禁烟运动也拉开序幕。
柳元麟率留守人马转移江口改称"云南人民反共志愿军",与缅军展开丛林游击战。缅甸政府的高压政策,激起当地人民的不满,缅军每年一次的围剿未能取得预期进展,柳元麟实际控制的地区,占金三角一半以上,至1960年,达到一大半。
柳元麟是个权力狂,他大耍政治手腕,对一直不听自己指挥的云南籍实力派将领实施反间计,挑起内部矛盾。国民党再次反攻大陆,台湾增援大批作战骨干,借此机会,柳元麟开始剪除异己,第一军军长吕维英、第二军军长甫景云,全被剥夺兵权,柳元麟强行改编部队,到处安插亲信,权力得到了集中。
1961年春,缅军发起"湄公河之春"战役,意欲彻底消灭心腹之患。由于缅军来势凶猛,国民党残军炸开湖泊,拖住了缅军的脚步,得以撤入老挝西北边境。周边国家十分不安,东南亚国家纷纷抗议,台湾再次下领撤军,但是李文焕的第三军和段希文的第五军抗令不遵。在狂暴的雨季和老挝缅甸军队的双重打击下,这支拖儿带女的队伍,九死一生,后转进到泰国北部立足,到达泰国北部龙帕山脉原始森林边上一个山谷安营扎寨,并把这里命名为"美斯乐",意为"和平村"。
而缅甸东北则由地方土司(少数民族)割据自立,于是泰国北部、寮国西北部、缅甸东北部这三国交界的山区,各方为了求生存,利用少数民族种植的鸦片,炼成吗啡或海洛因外销,从此这里因出产比黄金还贵的毒品而成为全世界知名的「金三角」。金三角北起中缅边境,西到萨尔温江,南至泰国清迈、清莱山区,东抵湄公河老挝丛林,像一个倒置的大三角,面积20万平方公里,全球毒品的一大半出产于此。
当时的泰国战火车绵,吴沙沙金领导的红色游击队打得政府苦不堪言,后来成为泰国总理的差猜向泰国国王建议,征召汉人去帕孟山攻打游击队,作为回报,赐予他们泰国国籍。而蒋经国也前来传达蒋介石的命令,宣布与这支军队彻底断绝关系,于是这支队伍归顺泰国,改名为"泰北人民武装自卫队"。1979年,他们被征召作为敢死队攻帕当峰。五百老兵出征,只有一半生还,而且还身负重伤。
1980年旱季,泰国政府军又被游击队击溃,泰国政府急召汉人自卫队。东拼西凑的八百老弱病残兵,由钱运周任前线总指挥,他们利用游击战术偷袭了游击队总指挥部,吴沙沙金措手不及,带十多人逃亡,在路上被汉人突击队生擒。为了抢夺战果,黑虎师向突击队开枪,然后又用飞机轰炸,突击队大多惨死,只有少数人逃生。
不久,又传来泰国政府要惩办汉人自卫队的风声。雷雨田、李文焕等元老息事宁人,早就对泰国政府的借刀杀人之计不满的少壮派忍不无可忍,在钱运周领导下,他们发动兵变,由于参加人数甚少,很快被剿。钱运周神秘失踪,其余几名为首者死于非命。就这样,这支骁勇善战的队伍经过三十年浮沉后灰飞烟灭。
被柳元麟排挤的吕维英组织了一支雇佣军,帮助老挝政府围剿反政府武装。谁知老挝左中右三方坐下来谈判,他们把枪口对准了雇佣军。雇佣军伤亡大半,吕维英离队逃亡,另一主要将领张苏泉率一百多名残兵败将加入坤沙的贩毒组织"撢邦革命军",并成为参谋长。张苏泉把这个组织训练成了一支现代化军队,他们拥有飞机和导弹,一度主宰了全球60%、金三角80%的海洛因交易。1996年,随着坤沙和张苏泉双双向缅甸政府投降,坤沙时代结束了,但是金三角的灾难并未结束。与此同时,另一个特大毒品基地在中亚悄悄崛起,1999年,位于阿富汗的"金新月"毒品产量1999年超过了金三角 在金三角数以万计的华人难民区,到处都是客死他乡的中国人的坟墓,上至高层军官,下至一般士兵、大陆知青,他们的坟头全都朝着北方,回望永远无法返回的祖国。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更没有忘记,要让自己的下一代学好中文,长大之后回到台湾,当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实际上,父母亲比较希望孩子回来,然而远在泰北的孤军们,大概没想到,原来拥抱台湾,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九九○年爆发泰北侨生,持用假护照来台求学事件,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四十多年前,为中华民国政府出生入死的国军,四十年后,他们的后裔,竟然是一群没有国籍的幽灵人口,人家不承认你,所以你不如,还不如在那里,做个难民。
1953年,他们的父执在缅甸, 是一群没有归属的孤军。
1997年,他们在台北, 是一群没有国籍的孤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