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爱美丽(Amélie)的巴黎精灵女孩牢牢俘获了700万法国人,全世界挑剔的媒体和2001年度欧洲最佳电影奖:她如同无蔽童话,纯真率性,善良侠义,像彼得潘的魔力小姐姐,尤其是那对黑色的大眼睛谜一样充满信任,又保持距离感
爱美丽童年封闭压抑:每月一次的例行身体全检是和医生父亲的所有交流。母亲每天给爱美丽上课,然后去巴黎圣母院祈祷三小时,祈祷的结果却是有一天被一个爱情殉士的自由
落体击中倒毙。家里那条朋克小金鱼是爱美丽的惟一朋友,可是它躁动不安地向往自由,每天都要决绝地跃出鱼缸投奔来世。美女长大成人,沉默害羞,平日在街角的小咖啡馆里做跑堂维生,生活缺乏光彩。神情恍惚,半个衣兜经常装满打水漂的石子儿,喜欢把手指张开插到粮食袋里的感觉。安静的水流反倒深不可测,漫游故事开始于1997年8月30日的夜晚:在浴室墙壁夹层里,爱美丽发现了一个宝贝锌盒,装满了50年代的小玩具、黑白老照片、悄悄话纸条。她决意从寻找物主开始实现童年理想:化身为温暖博爱和无私心灵的幸福天使,使周围的人们快乐。父亲的老年单人生活枯燥如同情感蜗牛。爱美丽拿走花园里的一个小矮人,随同一个空姐周游世界。父亲不断收到小矮人得意洋洋征服自由女神、金字塔、克林姆林宫的照片,终于不堪诱惑,打道世界旅游。爱美丽的邻居老人骨质脆弱,数十年不曾出门,每年都要一遍遍细细临摹雷诺阿的“舵手的早餐”,画幅中一个女孩被茶杯掩住表情,揣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是老人全部生活热情所在。家庭主妇十年来迟迟不能接受丈夫是花心大萝卜,因外遇而离家出走抛弃她的事实;嗑巴善良的蔬菜店帮手被胖老板当众辱骂挖苦;咖啡馆里神经质没有生机的售货员;阴晴无定的失恋者;怀才不遇的艺术天才……爱美丽把魔力带进日常生活,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帮助他们。属于她自己的幸运在一见钟情的Nino身上。白马王子Nino是个纯洁的性用品商店售货员,他的乐趣是从自动照相亭的地板夹层里收集被人抛弃的旧照片,粘订成册琢磨幻想其中人物的故事。两人的轨迹交织又突然消失,爱美丽的全身幻化成字母眼泪的画面很是楚楚可人。幻想王子和幻想公主的爱情旅程羞涩含蓄,最后玩上捉迷藏。晚风吹过,王子和公主的梦想爱情号摩托车拐来拐去,蜿蜒在大团圆的甜美中。
法国电影一贯执著于爱情,近两年更有不少枯燥但入骨三分的社会电影和大胆暴露的艺术电影来考验看官的美学忍耐力。《爱美丽》严格说却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更趋同一部趣味小品,追随格林兄弟始祖的现代成人童话。它与德国电影《罗拉快跑》有些相似:内核单纯,情节迷人紧张,外表辐射后现代诗意魅力:运用数字技术的画面交错“土色系”,幻想、特技、对比和喜剧动画,快速剪接都很带动观众情绪。也许世上太多人相信偶然机遇的魔力,这部影片也不能免俗,太多偶然推动的情节直截了当。两个人物身处社会边缘,他们自在的非主流生活方式让人有所渴望,更多糊涂的朦胧味道。其他人物出场几乎都是一根筋类型,有些简单化。最可惜的是爱情里最动人的朴素和深刻递进之处反倒被忽略,没有趋至极致。最让人回想的影片片段反倒跟人没有关系:两只高脚玻璃酒杯在风和日丽里的“爱情舞蹈”片段,特别有灵性。
2001年年度最佳欧洲电影奖竞争激烈堪称之最,其他候选影片都有各大欧洲电影节金奖护身,尤其是奥地利导演Michael Haneke的影片《女钢琴教师》锋势相当锐利。几个月之前出了影院只想吐。人物性格里有一种绝力直冲过来,深入感情的阴暗面,超越格调—道德—情感的极限。人物找不到情感入口,沟通的痛苦,我们自己也不例外。我们处于自由状态的对立面。所有的人互相之间都是秘密,并将永远保持下去:这是人类的神秘本性。电影里舒伯特的那段“冬日旅行”钢琴曲充分表现生命的悲冷,这样的电影总是让人皱眉头,你要不就会皱眉讨厌她,要不就会皱眉长久地想起她,心疼她。
《爱美丽》终于奇迹般地笑到最后,除了精灵爱美丽不可思议的魔力以外,更牵连着目前欧洲人普遍的“后9·11心态”。特别是经过整个世纪的连绵战争,分裂,毁坏,欧洲疲惫而躁动不安,人们更需要简单恬淡的“安居”,而不是残酷暴力或包涵沉重的艺术。
导演热奈(Jean-Pierre Jeunet)48岁,是最富创新精神的法国现代电影工作者之一。因寂寞童年逃至幻想世界和木偶剧团,拍广告影片出身,拥有纯粹的幻想力和讲究每幅画面的色彩构图是他以前作品共同的特征和主题:《肉铺》、1995年戛纳影展开幕片《迷路儿童的城市》、《异型(四)》。这次准备三年的《爱美丽》语调一贯是他孩子般的好奇和跃跃欲动。因不符合法国传统现实主义电影的主流,曾被戛纳影展竞赛单元锯掉。热奈因此决定提前影院放映让观众评断,结果大多数观众的热爱动摇了旧有的审美趋向。曾以《激情怒海》震惊影坛的Emily Watson更有飘忽色彩,原定出演爱美丽,可惜未果。改由23岁的法国女孩Audrey Tautou接棒,一夜之间声名鹊起,迅速成为新一代法国偶像。她少年时梦想研究猩猩,大学主修文学,喜爱小地方,电影口味不定:伍迪·艾伦的电影、斯皮尔伯格的《紫色》、Luc Besson的“Nikita”等等。刚到巴黎时信心残缺:每天出门都会被眼前的无数超级美女闪晕,暗自惊呼这个城市如何了得!后来才搞清楚,全世界数一数二的Elite模特经纪所就在她的隔壁。她认为影片中梦一般的超现实巴黎并没有真实的巴黎美妙:“梦想总和激情有关,梦想一旦将要成真,激情就会飞快地逃跑而去。(崔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