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曹志涟的《宫宝鸡丁的滋味》。。
滚热的油烟直冒,一铲子,黑亮亮的鸡丁争相落入油中。爆炒数下,冷热生熟瞬间代
换;再俐落几铲炒进各色佐料,顿时香味喷面而来,全身神经为之颤奋,毕生期望系之一尝
--境界!这就是境界!
“好……”香字还没出口,他就被自己的叫声惊醒了。心还流连在未起锅的鸡丁,身却
已无情地处在无声无味无伴的黑暗里。
双手捧着脸,他长叹一声。已经是第三夜了,连续的宫保梦。每个程序,从下锅到喷
香,没有一步漏的,可是就是吃不到,吃不到!
他颓丧地倒回枕上,发现枕头又湿了半边。想必是馋得紧,嘴巴都封不住水汪汪的馋
劲。翻了个身,挨着半面干枕,半睡半醒地想着宫保梦的原因。是工作的煎熬导致自己下油
锅的联想?还是生活的单调乏味,使他渴望一种大辛大辣的痛快?
两条死路,引得他来回碰壁。
痛苦不堪。
睡不着又醒不了。
彷佛在水中半浮半沉,一会儿看到水面上的世界,一会儿见到水面下的世界,二者硬是
溶不到一起;泳者既游不到彼岸,也踩不到水底,只有在界线上下挣扎着。
就这样,他挣扎到天明。
宫保鸡丁又反覆炒了几回,可是他还是没吃到。
一、
人群在灯号和车阵的牵制下,忽聚忽进忽散。偶而一两个性急的,等不到人群结集就只
身投入车海中,居然也能全身而过。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习惯性地看着人群的流动。
平时他总是暗骂独行者的玩命愚勇,可是今日却一改嘲讽,大大地为每个冲锋者喝采,
视他们的成功为自己的慰藉。
精神关照了几个不要命的安全上路后,他忽然停止了这个活动。一回身,他跌坐到椅
上,开始为自己的无聊行为感到惭愧。
说穿了,他只不过是想把梦中吃不到的赶快在现实中吃回来而已;因此他在主人点完菜
后,突然又要求加一道宫保鸡丁。
主人一听,发起急来直说:“这是广东馆子,哪来的宫保鸡丁?早知道你要吃辣的,我
们就换个地方了。”
香港经理不以为然地眉头一皱,大广东式地拍着胸脯说:“你们客人要宫保鸡丁,我们
也做得出来,这是小菜,没什么难的。”
主人见经理成竹在胸,就顺着点了一道鸡丁。经理走后,全桌人不禁取笑起他来,所幸
他心有所寄托也不甚介意,而且还自我解嘲地扯了一个不相干的淡,逗得大伙乐得很。
一笼笼的点心陆续端上台面,蒸的,炸的,甜的,咸的,罗列一桌。众人举着狂啖,只
有他浅尝即止虚腹以待宫保。终于一盘热腾腾的菜自天而降,落在蒸笼之上。“宫保鸡
丁!”香港经理郑重宣布。
他定睛一看,脸色一变,猛回头,拉住经理问:“这是宫保鸡丁?”
“是宫保鸡丁!”经理毫不迟疑地说。
他很不满意地转回身,指着鸡丁跟大家说:”这哪是宫保,你们看,白的。”
众人放下碗筷,审视着这盘鸡丁。
“是白了一点。”
“白一点无所谓,够咸就好了。”
“黑才香!”他不悦地说。
“黑白一样香,别挑了,吃吧!”主人打圆场道。
一个客人安慰他:“宫保就是花生嘛,你看有花生,有鸡丁,这就是宫保鸡丁了。”另
一个立刻反驳说:“什么,宫是指红辣椒,宫保鸡丁应该是宫爆才对,就是用红辣椒来爆
的。”二人正要相争,主人劝住了:“不管怎么,这盘鸡丁有花生,有辣椒,是真的了,大
家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