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除我之外,不可有别的神
我的寂寞,开始于时光流转的彼方
你的忧伤,结束于温暖柔润的身体
when the dawn come to the town
春的羞涩,蔓延在我光泽的肌肤上
秋的凄凉,躲藏在你沉默的手指里
when the dawn come to the town
we r fuckin’ in the sun
we r faggin’ in the dawn
we r fightin’ in the town
we r findin’ in the wound
ahhhh~~go into underground
感谢我们的生活
我面对音箱,对一切充耳不闻。李承凡不停的solo小段的蛙音音阶,夹杂在丁湮冷漠的bass和罗悠悠一摞到底的鼓声里,配上知秋纤细冷澈的嗓音,让我的身体迷乱地律动。2个小时以来我一直背对着观众,垂下头,在我的吉他上制造细密破碎的背景声响。我的头发在不停的滴下水珠,它们遮住了我的面孔。
知秋突然说道,你们知道我们的嘉宾是谁吗?大声地喊出来他的名字!节奏吉他,王启端!
于是人们开始高呼我的名字,那一浪一浪的声音让我惶恐而无比兴奋。我转过身,走向舞台的最前端,将头发拢向脑后。忽然间一切都无比虚无,忽然间一切都不再重要。我迎着刺眼的灯光,一只脚踩上监听音箱,抬起头,张开双臂,拥抱短暂的热情和瞬间的激动。在那一刻,我似乎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我和知秋搭着肩膀,站在舞台中央。知秋对着话筒说道,虽然他有自己的选择,在我们离开校园的时候选择留在了这里,但是他永远是riff的一分子,也永远是地底机场的一分子。他,永远将作为我们中最变态的成员,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个时候,从正后方飞来一根鼓槌,砸在知秋头上。罗悠悠对着给镲片拾音的话筒开了腔,大家欢迎我们在riff的前辈,柳言,方宁,陈可,姜小年!
柳言走上台来很严肃地说,已经毕业两年了。现在我们回到自己的母校,也来到另外一个学校,来看我的这些兄弟姐妹们出丑。有很多事情我们无法改变,无法挽留,但我们可以哀悼。我确实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几个人还会站在这个舞台上,一起玩音乐。方宁搂着丁湮,举起右手,攥紧拳头,伸出中指,然后又伸出食指。小年则悄悄的问罗悠悠有没有多带几副鼓槌。陈可坐在高脚凳上,一言不发,对台下一浪高过一浪的美女啊,美女啊的喊声报以微笑。
我换上干的t恤,坐到顾舒婕旁边。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你的背影很寂寞。
我刚要接话,就被扑上来的同学们举过头顶,扔了起来。他们已经喝了很多啤酒,high的厉害。我那些要死不死的女同学还在我脸上留下了口红印。他们还唱帅哥阿你是真地帅,比梁家辉唱的难听十倍。我忽然发现知秋也是同样的下场,就觉得他遭了报应,有一种感谢上天的想法。
闹完了以后,我们就提着啤酒瓶,抽着烟安静地坐好,准备听我们喜欢的曲子。
陈可向柳言点点头,抱起木琴,平静地说道:fade into u ,来自mazzy star。特邀键盘手,赵欣。慵懒的声音在破碎致密的木吉他声与清脆的电钢琴音色中飘来荡去,我们闭上双眼,坠入寂静。
I want to hold the hand inside you
I want to take a breath that's true
I look to you and I see nothing
I look to you to see the truth
You live your life
You go in shadows
You'll come apart and you'll go black
Some kind of night into your darkness
Colors your eyes with what's not there.
Fade into you
Strange you never knew
Fade into you
I think it's strange you never knew
A stranger's light comes on slowly
A stranger's heart without a home
You put your hands into your head
And then smiles cover your heart
Fade into you
Strange you never knew
Fade into you
I think it's strange you never knew
Fade into you
Strange you never knew
Fade into you
I think it's strange you never knew
I think it's strange you never knew
顾舒婕小声地跟着哼唱,表情眷恋。我在霎那之间,忽然有一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9 我的那条肋骨
演出的最后一曲是我和丁湮唱的,知秋改去弹吉他。那是我唯一写过的一首歌,写在我第一次失去爱情的时候。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地底机场,被知秋用做专集的最后一首曲目,缓慢,沉重而忧伤。包括当年直至现在,我们只在毕业生的露天聚会上演出过一次.它长达近十分钟,里面充斥着滞重扭曲的重型失真吉他riff段,令人痛入骨髓。
丁湮纤细忧伤的声音在原声吉他的碎裂深处响起,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让头发遮住眼睛。
在空旷的候机楼我一个人坐
来往的人们呼啸而过
有的行色匆匆
有的满怀失落
在地底的机场我一个人坐
漆黑天空航标灯闪烁
塔台神色冷漠
雷达难以捉摸
然后罗悠悠和我的滞重的鼓和失真吉他开始加入,丁湮的贝司发出低沉的轰鸣。
经过天空的结尾
经过阴霾的岁月
在回忆的尽头我们挥手告别
经过云朵的容颜
经过蓝色地平线
在怀念的开始我们不告而别
在李承凡和知秋也加入之后,丁湮的声音开始颤抖着穿过每个人的耳膜。
当我们张开双手却只拥抱住回忆
当我们屏住呼吸却只听得到叹息
当我们睁开双眼却只看见了分离
那就是我们之间的时光和距离
中间的桥段间奏,我们三个吉他手轮流solo,知秋躺在舞台中央,弹断了2根弦。李承凡紧咬嘴唇,坐在音箱上两眼盯着自己的左手。我面对罗悠悠,看着他打断了鼓槌,打裂了镲片,解开绳子的头发狂乱地上下翻飞。我紧闭起双眼,双手握住话筒架,用几乎咆哮的嗓音唱出下半段:
在来到我面前之前
你已旅行了八万光年
夜早已黑的如此灿烂
在告别寂寞之前
你已旅行了八万光年
陪伴着无尽的时间
在懂得遗忘之前
我已经等待了八万光年
孤独的守在命运顶端
在离开青春之前
我已经等待了八万光年
默默忍耐着无奈的悲哀
于是相见,于是离别
在背叛之前选择绝望
于是纠缠,于是伤害
在失落之前放弃抵抗
所有的人都开始高唱,并且反复高唱,我睁开双眼,放任自己在碾压而过的失真吉他闷音里开始爆裂的崩溃,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知秋和承凡交替着开始狂乱时进入结局。
让我们开始思念彼此的指纹
等待交错的欲望将自己淹没
在一声叹息之后,在时间死去之后
我们从未曾相逢过
当我们决定摧毁事实的真相
埋葬记忆的尸体再开始忧伤
在一次拥抱之后,在影像消散之后
我们从未曾相信过
然后,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据顾舒婕回忆,我像一根木头一样,张开双臂,面向天空,在知秋弹出最后轰的一声的同时直直的向后倒去。过了大约一分钟,又两手撑地站了起来,然后,就把吉他砸了。不过,我砸的是知秋放在台上的木吉他,这充分说明我即使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散场之后,我的同学们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他们认为一个研究生二年级的猪头还有这么大的火气也只有我们这个天下无敌的班级里才有人办得到。知秋则很是郁闷,于是我被迫答应把我上个项目挣的钱拿出来赔给他,他才满意。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逼问我上个项目挣了多少,我只好老实交待,说我上个项目是帮他们乐队作网站,一分钱没挣到。他就更加郁闷的对着柳言,把手按在柳言的肩头,很忧伤的说道,砸就砸了吧,那把红棉已经开始跑弦了。于是我和柳言就对他一顿拳打脚踢,把他赶出了礼堂。
在接下来的火锅party里,我喝高了。在回学校的路上,我在出租车里搭着顾舒婕的肩膀,对她用我好久没有用过的语气说,美女,让我们开始一场下半身的交往吧。
我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那个时候,我在图书馆三楼离门最远的座位上,遇到了我第一个前女友。
大学二年级的秋分那天,迫于四级和重修压力的我来到图书馆,坐在离门最远的座位上开始认真学习,顺便还帮功课形势更加严峻的知秋在我左边占了一个位置。不出意料,很快我就睡着了。当我揉着发麻的胳膊耷拉着眼皮醒来时,赫然发现我左边坐了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子。我就拍了拍她,准备把她撵走。当她转过脸来的时候,我忽然象被电击了一样,不由自主的说,美女,让我们开始一场下半身的交往吧。然后情况就变得很尴尬,然后她看看我,又看看桌子,就开始笑,然后就弯下腰去,捂着肚子笑,再后来她就开始小声哭,脸上冒出大颗的冷汗,显得很痛苦。
几天后我在医院里弹吉他唱歌给李淑听,李淑边吃橙子边抱怨我差点让她挨了一刀。李淑回忆当时的情形真是哭笑不得。根据她的记忆,当时她以为这个趴在桌子上的长头发同学是一个女生,而且她没有别的位子可以坐了。我就摸摸自己的头发,又摸摸自己的胸口,问她我哪一点像女生。她就说我很讨厌。后来我就问她,她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厉害,而且差点把肠子真地笑断。她就忍不住要笑,然后就捂住肚子说我很讨厌。说我不知道我当时那个死样子,头发乱糟糟,脸上红印子一大堆,眼睛耷拉下来,五官扭曲,还流口水,在桌子上流了好大一滩。更加要命的是,我还说出了经典台词,于是她就被我差点害死,还好送到医院及时,要不然肚皮上就得挨一刀。说完了还不解气地嘟囔,当时我就应该大叫一声臭流氓,在你的脸上留下五指山。
顾舒婕并没有在我的脸上留下五指山,也没有喊臭流氓,更没有笑出阑尾炎,而是很郁闷地说,难道我的上半身一点都不吸引人吗?并且还下意识地挺挺胸。然后她看到我正在挣扎着摸纸巾出来,就恶狠狠地说,你这个要死不死的,怎么这么讨厌呢?这句话刚说完,我就吐了她一身。
10.200支香烟
时光如水,现在我和小丫头蹲在马路边,满脸惆怅.暴怒的司机叔叔把我们赶了下来,还好没有多要钱.小丫头满脸无奈,我则差点把肠子都吐出来,脸绿的要命.现在我们正在等待赵欣和陈可来接我们.每次我面临无法收拾的局面,总是陈可帮助我摆脱困境.用她的话来说,看到我这样的聪明人陷入困境,然后解救之,是一种无上的快感.现在我和皱着眉头浑身和我一样难闻的顾舒婕蹲在马路边,只盼着赶快到什么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
在陈可家里我穿着赵欣的瘦瘦小小的格子睡衣,和陈可站在32楼的阳台看中山西路的车来车往。顾舒婕则穿着陈可的蓝印花睡裙在漂亮的苹果电脑里看赵欣拍的石库门老房子,沉郁安静的陈可,和纸醉金迷的广告图片。赵欣在厨房里煮咖啡,满屋子都是酸酸的香气。陈可很喜欢顾舒婕,称赞我的眼光和狗屎运。我还是像往常每次提到这个问题时一样,露出茫然的神色。洗衣机发出滴滴的声音,开始烘干衣服。
有了李淑作我的女朋友,我的生活突然正常了起来。我开始每天认真去上课,在图书馆里作阅读理解,帮李淑提开水,给她买绒毛小熊。国庆节的长假去南京背包旅行,在夜幕下的中华门城楼上,我平生第一次吻了一个女孩。知秋经常嘲笑我那个时候陷入了人生的困境,正在丧失锐利的眼神,变成一个有志青年。我在忽然间似乎觉得一切都无比美好,渴望着就这样像无数普通的大学情侣一样,慢慢的度过时光,找一份不错的工作,等李淑毕业,就结婚买房,过美好的生活。
是的,我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八岁。人在不到十八岁的时候,总是不知道平淡无奇的生活表面下,会有汹涌的暗流在等待着你未知的未来。李淑对未来有她美好的期待,她希望自己可以拥有那些绚丽的站在潮流刊物顶端的印刷在铜版纸上散发着奢侈气味的生活,而我是一个沉迷于文字和在她看来不知所云的音乐中的茫然一片的尚未成年的神经质的抑郁症患者,敏感的有些许不太正常。我确实不正常。我习惯于给她用白纸黑字写语调哀婉的情书,而不是每天和她煲三个小时电话粥,我习惯于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抽着烟练习失真闷音的各种变化,而不是在下午西斜的阳光里在一连串漂亮的过人之后完成一个漂亮的上篮,我读她看不下去的卡尔维诺和昆德拉,买经济观察报和南方周末,而不是卡耐基成功之道或者tofelgre单词,并且不关心dior新香水的味道和申江服务导报上的白领专栏。在最初被我的独特吸引之后,她开始慢慢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永远无法给自己带来想要的幸福的男人。
可我还是爱她,抑制不住地爱她。在冬天的校园里,我把她裹在自己的海军领大衣里送到高墙和铁丝网笼罩的女生宿舍门前,用力把她拥在怀里,亲吻她冰凉柔软的唇,嗅她发际里淡淡的香气,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在空气之中,永远与我不再相见。我们挥手告别,她飘然离去,步入昏黄的灯光之中,然后我转身,摸出白色的davidoff,听作为我18岁生日礼物的布满划伤痕迹的镀银无花纹zippo在近乎凝结的空气之中发出清脆的一声,燃起蓝色的火苗,照亮我消瘦苍白的面孔和散落在肩头的黑色发丝,在上海阴霾的橘色冬夜天空下,深吸一口忧伤,慢慢的离去。
在千禧年到来的那夜,我们在人民广场的人潮人海中,在漫天的烟花之中,向我们的爱情告别。据说在那最后的时刻里,如果你与你的爱人拥吻到新的千年,你们就可以相爱终生。就在那时光交错的20秒里,我们咬破了彼此的唇,然后从对方的视线里逃亡殆尽。
在接近四年之后,我曾经的女友,太平洋百货行政助理李淑和我曾经的上铺,地铁陕西南路站值班站长刘岐山在中远两湾城买了60平方的房子,一个平米要7400的期房,准备结婚。而在接近四年之后我站在32楼的阳台,和赵欣面对着高架道路上连成一线的各式车灯。她具有那种一般女性所没有的,和陈可相仿的简洁干练的气质。赵欣端着印着莲花的咖啡杯,和我看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然后露齿一笑,我们都如此的瘦。三年以前,我认识了赵欣。那时候陈可带着她,来看我们在风暴disco参加的上海大学生原创乐队比赛。一个纤瘦修长的短发女子,总是挽着卡其布衬衫的袖口,看某样东西的时候会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在她的照片里,十九岁的我阴郁而孤独,面对着音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消瘦纤长的左手手指神经质地掐在吉他的琴颈上,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半支烟。陈可和顾舒婕一起看着电脑里的照片,似乎在小声地讲些什么,有的时候还回过头,不怀好意地对我挤眉弄眼。我就对她俩作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大女孩子和小女孩子就吐吐舌头扭过头去,然后笑的花枝乱颤。我和赵欣就只好摇头苦笑。
本科毕业的暑假里我带着赵欣和陈可回到我的家乡,去看望云冈被卡车抛撒出的煤屑风化的面目全非的佛陀们,五台山菩萨顶巨大的铜锅们,平遥寂寞的城砖们和芮城永乐宫飘舞在墙壁里的神仙们。我们站在我童年时站立的风化斑驳的明朝代内长城上,在敌楼生满了苔藓已经开裂的斑驳的雕花垂拱下面,找到了青灰色城砖上铭记的时间印记:
大明景泰4年宁武军镇抚司薛工部营造司杨。
匈奴,东胡,鲜卑,突厥,回鹘,党项,契丹,女真,蒙古。一切早已烟尘茫茫。只剩我们卒立在塞上无穷的湛蓝天空下,看太阳西沉时羊群漫过沙棘林,悠长的歌声回荡起来:
黄草圪梁上我孤个伶仃
阳婆婆晃花了我眼睛
只盼着妹妹你快些些来
毛眼眼小脸蛋红彤彤
黄草圪梁上我孤个伶仃
羊羔羔寻不见亲母亲
只盼着妹妹你快些些来
我俩个去择那砦麻麻花来
给你戴,给你戴
11.寂寞在你的肌肤边缘舞蹈,没有旋转
陈可的家很合我的口味,淡蓝和乳白的基调,亲切而干净.我躺在沙发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脑海陷入一片虚空.
那整整一年,几乎把我毁灭的生活.那整整一年,明知无望还要继续的爱情.那整整一年,我挣扎着试图找到所谓的出口,却还是原地徘徊.那一年,我将要19岁正在19岁已经19岁.在我大学二年级的4月,我们在地下室里组了一支叫做地底机场的乐队.在我所谓的母校消失的那一天,我们四个狗男女在图书馆的地下室搞了一支这样的乐队.知秋很兴奋,每天勤奋地写歌,编曲.丁湮觉得自己更加的与众不同了,她觉得自己终于脱离了平淡无奇的生活,步入了艺术家的行列.罗悠悠则认为可以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发泄中去是一种伟大的境界.而我只是觉得,我的生活是否可以具有另一种可能?一种可以改变我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悲伤感的可能,因为它正在不停地纠缠着我,牵引着我走向暗处的深渊.
我们每天忙着排练,到处联系演出。起先在交大本部旁边的某间酒吧作驻唱,知秋改编了很多老的流行歌曲,把他们弄成blues或者jazz的味道。后来我们又跑到五角场去作驻场,经常折腾到很晚才睡觉。8月我们参加了我认为很低智的某饮料赞助的大学生原创乐队比赛,并且凭借知秋依靠常年放荡生活所积累起来的丰富感情所写作的那首<在云端>得了头奖,马上就出了名.现在这首歌依旧停留在电台的流行榜里,已经好几个星期了。学古典吉他出身的知秋把这首歌编的无比欢畅,而事实上,我一向认为它深处潜藏着一种忏悔般的情感,从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对过往的厌倦和留恋并存的矛盾心态。后来在一个人孤寂的时候,我也会轻轻哼起这首歌,用那种温暖的腔调,和飘来荡去的三拍子。
在云端之上的风
吹动年华的长裙
蓝色水滴漂泊无定
湿润我眼睛
在云端之上的天空
经过时光的美梦
谁的气息暗香浮动
潜入我魂灵
我已淡忘了你的美
它不再让我心碎
我已淡忘了你的美
它不再让我懊悔
得了奖之后,我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了。我们得到了在淮海路附近某间著名的音乐餐厅表演的机会,虽然钱少的可以,但还算是有机会被人发掘了。知秋每天业务繁忙,不停地和人出去吃饭。柳言和姜小年利用自己实习单位的便利,给我们录了小样,还安排我们上了娱乐节目。我们在各个高校之间跑来跑去,在很多所谓的原创音乐网站上上传小样的mp3.其它得我还可以忍受,但上娱乐节目真是一件搞笑至极的事情。这个所谓的新人打擂台的节目很是让人吃不消,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变态。我们录节目的时候,居然是摆个乐器的样子放在那里,连线都不插。两个弱智的主持人说我们的名字的时候,连续错了10几遍。
我越来越觉得,这和我想象中的音乐生活完全不相同。但在相形之下,每天上网聊天或者通宵打cs更加令我难以忍受。知秋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带各式各样的骨肉皮去happy。丁湮越来越像一个bobo族,罗悠悠每次去演出都会带着不同的女人。我依旧尽量去教室上课或者到图书馆读小说,那怕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排练的晚上,我就呆在地下室里,听portishead和dephce mode,练习音阶。有的时候,会有好奇的新生跑下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就和他们聊聊天,放小样给他们听。后来的广播台台长,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我就是这样认识的。每当有空的时候,我都教他弹吉他。虽然他的天赋有限,但是这已经是当时为数不多的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了。在不停的期望情况会变得更好的幻想中以及越来越强烈的厌倦中,我进入了19岁。
有的时候,陈可从交大回来,我就对她说起我的绝望感。她就淡然地微笑,吐出一个烟圈,问我究竟想要做些什么。我能够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和茫然的表情。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摸摸我的头发,说,不错,很柔软,很黑,很细,很顺,可惜只是少了点。
客厅的石英钟发出嗒嗒的声响。恍惚中我忽然感觉到有人来到我的附近。顾舒婕在沙发前面坐下来,把脖子向后仰,靠在我的手边。我伸出手去,抚摸她颈后细密柔软的汗毛和光滑的肩膀。她在黑暗中发出叹息,把我的手握在手心,贴在脸庞。老头子,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爱上你了?可你这样的一个男人,值得我爱吗?
是啊,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我已经习惯了把心封闭起来,一个人躲藏在记忆的阴影之下,悄悄的冷漠地看着风来云去。每一次我用尽全力敞开怀抱,试图去拥抱温暖的另一颗心时,最终却在自己的绝望之中忧伤地空伸出双手,指向满是寂寞孔洞的桔色天空。而你,愿意接受一颗甚至已经几乎忘记了怎么表达疼痛的心吗?只要你将它粗糙冰冷的表壳剥开,你就会发现,那是一颗奄奄一息的脆弱而柔软的灰色的心。你需要用漫长的时间,以及接近无望的努力,去体会它身上的温度,去治愈它的创伤,去忍受和它在一起的平淡日子,这些,你愿意吗?也许,我不能给你如星辰般绚烂的生活,不能给你闪耀的珠宝,艳丽的花朵和衣着,甚至不能给你一句相许终身的誓言,我只能给你一个并不宽厚的肩膀和不算有力的臂弯,还有一双愿意倾听的眼睛,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即使如此,你还要投入这可能会毁掉你生命的男人的怀抱吗?
她松开我的手,转过身,伏在我的胸口,抚摸我的脸颊,然后闭起眼睛,吻上了我的唇。我想起李淑总是冰凉的柔软的唇,和杨默总是滚烫的厚实的唇。她们都已离我远去。现在,在这漆黑的凌晨,我拢起顾舒婕柔软的短发,把她拥在怀中,和她生涩的舌尖和光滑的温润的唇在寂静之中,体会瞬间的时间停滞。
杨默曾经无数次地问我,为什么我的眼神总是穿过她,看着她身后她无法看到的世界。我的回答是,你如同水晶般透明。杨默。她有着形状美好的身体和聪慧的足以看透我一切伪装的眼睛。我深深的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带给她幸福。在我19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杨默,然后在我20岁的时候,永远的失去了她。我从来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留下来。当她第一次来到我面前,专注地看着我,然后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她永远在命运的两端,虽然可以无限接近,但终将别离。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地下室里合着自己的吉他声,小声地哼唱着这首通彻心扉的歌。
When routine bites hard,
And ambitions are low,
And resentments ride high,
But emotions won't grow,
And we're changing our ways, taking different roads.
Then love,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again.
Love,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again.
You cry out in your sleep,
All my failings exposed.
And there's a taste in my mouth,
As desperation takes hold.
Just that something so good just can't function no more.
But love,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again.
Love,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again.
Love,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again.
Love, love will tear us apart again
你好,我叫杨默,我是丁湮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在后来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我逃离她绯红色的胸口,带着锁骨上的淤痕。在更后来的那个闷热的夏夜,我流着眼泪,逃离她如锁链般的怀抱,带着锁骨上的淤痕。我从来都不曾对她说过一句,留下来。她曾经在17楼楼顶,贴在我的背上,告诉我她的恐惧。她害怕我旷日持久的沉默和深不见底的眼眸。我总是让她哭泣。虽然我爱着她,可我却没有勇气,让她留在我的身边,因为我甚至负担不起自己生命的重量。
我的手指滑过我怀中这愿意爱上我这残缺灵魂的女子如绸缎般细致的肌肤,逐寸地引燃她的火焰。她指引着我,去用我的感觉爱她隐藏已久的爱恋,她指引着我,抛弃我一切的记忆,去给予她渴求抚摸的在肌肤上盘旋已久的寂寞。让我听你心跳的节奏,她说,让我停留在你细腻温柔的抚摸之中,就算明天永不再来。叫我的名字,用你的魂灵深处的寂寞,叫我的名字。小婕,舒婕,在唇齿之间寻找那一丝爱意,顾~~舒~~婕。忘记你的身份,忘记你的冷漠,忘记你早已残破不堪的外壳,叫我的名字。在我迷失之前呼唤我,我那备受摧残的爱人,我的苍老了灵魂的启端,用你那温柔的声音和脆弱的心呼唤我,叫我小婕,叫我婕,叫我舒,叫你能想到的一切,在我的耳边呼唤我,因为我感到一切如此的虚幻,仿若是永无边缘的梦境。而我愿意永远这样在你的怀中,呼唤着你,呼唤你的吻,你的温柔,你的忧伤的面容,你纤细修长的指尖,你苍白的皮肤,我愿意这样呼唤你的爱。我相信,你一定会出现在我身边,启端,王启端,我的端,让我拥有你的一切。我要你毫无保留地爱我,在我陷入迷乱之前。
我记得在地底机场签约的那天,留在学校里的我坐在图书馆三楼离门最远的位置,看到薛嵩走入那红土地中迷宫一般的城寨,在红线手中长大成人。我还看到薛嵩走入冬季里弥漫着苦涩香气的长安,去寻找爱情。而在一个星期之前,我并不能看到自己即将在千年以后上海没有星辰的夜晚里长大成人。在黎明到来之前,一个名叫顾舒婕的女子带领我进入爱情的深处,寻找可以让我冲破躯壳的阻碍,融入另一个生命的可能。
在黎明到来之前,让我们停留在忧伤开始的地方,我要用我的整个生命去呼唤你,我挚爱的名字。我要把我所有的忧伤和绝望,埋葬在你柔软的胸膛。让我们在黑暗中,开始舞蹈,让我们在黑暗中,开始聆听生命的节奏,让我们在黑暗之中,呼唤彼此的名字。我要让我全部的记忆,在今夜死去。
在我即将22岁的时候,我拥有了生命中第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女人。我决定剪掉我的拖把头,扔掉我的破牛仔裤,牵着顾舒婕的手走入茫茫人海之中,等待她毕业以后就买房子结婚,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只弹吉他给她听。我决定把她变成我的老婆,忍耐她的一切坏习惯,只为了可以在水般冷寂的夜晚里,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躲藏。我不知道,从此以后我会不会继续绝望,但是我知道,我应该把自己勇敢地交给时间,因为我所有的疑惑,最后它终将会揭开。在此之前,这个像猫一样蜷缩在我胸口熟睡的女孩,已经在我的锁骨上留下了新鲜的紫青色的齿痕,我不得不开始考虑,天亮之后去买避孕药的事情。
全文完
2003.09.27于非法居留的研究生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