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语：尼泊尔（以及印度若干邦）的革命力量依旧方兴未艾

近年来，“失败的国家”（failed state）成为国际流行政治术语，指的是中央政府崩溃、统一国家机能不再存在的国家，国中大小军阀和地方势力占山为王，各自割据搜刮，民不聊生。非洲之角的索马里和塔利班崛起前的阿富汗是典型的例子。
　　“失败的国家”引起国际关注，民众的苦难只是其表，更重要的原因是对在“正常国家”里难以立足的国际恐怖主义和极端主义组织而言，这样的国家提供了逃避国际监督和制约的滋生发展基地和土壤。
　　索马里至今依然“失败”之外，阿富汗和伊拉克的乱局如果失控，美国和西方被迫撤军，都可能迅速沦为“失败的国家”。其他若干非洲国家，甚至巴基斯坦和印尼，由于中央政权的脆弱和社会矛盾的深化，也在“失败的国家”候补名单上。
　　在这一背景下，处在世界人口最多的中国和印度之间的蕞尔小国尼泊尔，正在逐步沦为最新的“失败的国家”，似乎尚未引起媒体特别是华语媒体足够的注意。
　　中央政府濒临崩溃
　　尼泊尔的现状，是政府军与毛派革命力量游击队的武装冲突愈演愈烈，同时“君主复辟政府”与各合法政党之间的关系每况愈下，因此出现全面内战和中央政府崩溃的现实前景，从而变成下一个“失败的国家”。
　　尼国危机的根源，是政治腐败再加经济落后和贫穷，财富分配极不均匀，2400万人口中，有1000万人几乎没有耕地，毛派革命力量组织得以迅速发展，于1996年2月12日“打响第一枪”起事。尽管他们并无任何外国政府支持，却得到越来越多的人民支持，在各地建立地方自治政权，因为行事公正廉明，威信甚高，竟然被人指为尼泊尔政府应该仿效的榜样。
　　毛派造反组织，早已超过了星火燎原阶段，两三年前其“解放区”和游击区就覆盖了全国三分之二人口。据英国《卫报》近日报道，尼泊尔政府已经被迫撤回了几乎所有的乡村警察机构，使得造反武装可以在广大农村地区为所欲为，包括“征税”。甚至连外国援助组织在当地雇佣的工作人员，也必须将薪水的5％上交给武装造反组织。
　　另一方面，自从尼泊尔皇家军队接替一筹莫展的武装警察，负责清剿毛派武装以来，表面上“捷报”频传，实际上大量虚报战绩。更有甚者，皇家军队常常滥杀平民冒功。例如今年8月在东部地区有21名村民被视作“毛派同情者”而被军方枪杀，直接破坏了当时与毛派武装的短暂停火。
　　大赦国际今年的报告说，2001年11月以来，尼泊尔军方声称歼灭了4000多名毛派武装人员，其中差不多有一半是被滥杀的“非战斗人员”和无辜的旁观者。仅从今年8月底以来，就有30起政府军制造的“失踪”事件。
　　这样的血腥手段，不仅进一步恶化了皇家政府在造反地区的民望，也没有真正制止造反力量的扩展。10月12日，《纽约时报》以《毛派叛军的攻击向城市扩展》为题，报道了造反武装在城市加强活动，首都加德满都不到一个月就发生警官、军官被刺和多起爆炸等破坏活动。
　　合法性受到疑问
　　尼泊尔正在变成“失败的国家”的一个重要迹象，是皇家政府的民望每况愈下。这里一个不幸的历史事件，是两年前由于政治矛盾和个人冲突的交织（王后坚决反对王太子和有印度血统的意中人结婚），导致王室自相残杀的灭门血案，国王比兰德拉被民望甚低的弟弟贾南德拉取代。
　　贾南德拉登基以来，不仅“合法性”一直受到许多国民的疑问，也始终未能缓解毛派造反问题。雪上加霜的是他于去年10月解散了民选政府，恢复了国王任命首相的君主专制，从而得罪了大部分合法的和平政党。甚至曾经三度出任首相的政党领袖科伊拉拉（Koirala）也遭到逮捕。如此历史倒车，更使尼泊尔的君主制度风雨飘摇。
　　也许有人会问：自从苏联和前东欧集团瓦解之后，国际上共产主义极不景气（中央委员会书记在巴格达临管会榜上有名的伊拉克革命力量是个需要专文分析的孤例），何以尼泊尔（以及印度若干邦）的革命力量依旧方兴未艾？
　　一个主要因素是兴都教（印度教）传统的种姓制度造成的社会不平等。种姓原来和雅利安人征服次大陆之后企图保持与被征服民族间的种族距离有关，几千年来演变成根深蒂固的社会制度。印度国大党1950年代进行了不少社会改革，削弱了种姓制度的一些恶劣影响。但是尼泊尔并没有经历这一变革，造成革命力量的极大号召力。
　　形成中国的外交难题
　　如果如伦敦《经济学家》周刊预言，尼泊尔正在变成一个“失败的国家”，这对于南亚和东南亚的其他所有国家，都会是潜在的重要安全问题。对于直接交界的中国，情况将更为严重。
　　清代“廓尔喀之役”历史太远不计，在1950-1960年代，尼泊尔曾经是“藏独”运动的重要基地，“四水六岗”反共军事组织长期以该国作为越境骚扰的“大后方”。所以对中国西部的领土完整，尼泊尔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尼泊尔日益恶化的乱局，是中国的外交难题。北京不仅早已放弃毛泽东的国内革命政策和输出革命的外交政策，更对周边国家作出亲善外交的重大努力。尼国毛派武装从事的，是典型“农村包围城市”的杀富济贫式社会革命。这无疑使得北京处于相当尴尬的境地。
　　目前美国以“反恐”为名，向尼泊尔政府军提供大量军援，印度政府则直接参与训练尼国军队。固然如《卫报》挖苦，尼军大有可能变成向毛派武装提供美制武器的“运输大队长”，这些举措仍使美印两国都具有直接制约尼国局势的筹码。在这一情势下，北京如何影响尼国政局，以保护中国的战略利益，是个重大的外交挑战。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

尼泊尔````````````````想去的第3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