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天
一个月过去,日子蠕动不见痕迹.暴雨哗哗没有止歇的势头,天气仿佛就该这样.
零伽瑜练得少了,但没事还常常打坐.电视几天前没了节目一片花白,想必是小城的电视台已经无法维系.零反正也无可无不可,这些天电视常是小五在看,叽哇哇的一堆肥皂剧.对面的牛仔裤已经了无影踪,零大大松了口气,自己的裤子在人家天线招展即使是天气原因,感觉总是主人的失职.
屋子发霉的气味越来越浓重.地板床铺都潮得要滴出水来.人稍微一走动,就要带出一层水汽.天花板中央开始渗水,模模糊糊的一个巨大的水渍,从左侧看像个蜷曲的麒麟,反过来看又似乎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女人体.六六倒常常盯着这块水渍,一盯就是半天.小五开始烦躁起来,连续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几个小时,然后啪地倒在床上呼呼睡去.大家的食量似乎也越来越小.
阿九的电话仍旧那样.
阿九声音:过来嘛?”
零有些无奈: “雨还是很大.”
“很大?我这里根本就没下雨?”
“这里确实很大,待雨小些我再过去吧.”
“好吧.”
阿九挂了电话.
阿九的情绪始终祥和. 阿九在城东北角,阿九一直坚持说她那里一滴雨也没见着. 零内心倒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在敷衍阿九.可事实明明如此,确实如此.零每每想说些甜言蜜语之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什么不对劲,阿九的大方让零觉得别扭.
第三十八天
屋外哗哗暴雨,白天时雨线花白,模糊的白色中从没出现过人迹.楼下的街道早已成为河流,滚动着喧哗着,间或漂过来一张倒悬的柜子或转动的一窝乱草.
屋里下起了小雨.六六拿了个脸盆在水渍下,滴答滴答的甚是好听.每滴答一声,空气里的水汽似乎都漾动起来.屋子似乎也摇摇欲坠.
这几天六六开始微笑着讲故事.现在零觉得六六挺好看的,笑起来嘴巴抿成一道弯弯的淡红的小虹.讲话的时候,嘴巴轻轻地绽放着,无边无际吐露芬芳.
六六讲的故事多半是动物,各种各样的动物.比如说一只公羊是怎样地钻进一个山洞然后埋下一堆食物,又或者两只打架的鼹鼠在见到阳光时的昏昏欲睡的表情.
于是零就问六六是不是动物园管理员,六六笑了,很诡异的样子,没说是又没说不是.
小五通常是不耐烦地打个呵欠,转身窝在沙发另一角剪脚趾甲或者发呆.
阿九的电话还来.这天零就索性对阿九说,干脆你过来.
阿九就说,不,说好了是你过来了.我都等了那么长时间,当然要等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零听着这句话的时候觉得阿九彷佛在电话那头冷笑.零打了个寒战,但想想又怎么会呢.零就不想了.
这时候小五突然跳起来,表情激动骂了一声“他妈的鬼天气”,声音宏亮有力似是激昂振奋的口号,接着又懒洋洋地蜷缩进沙发一角.
零看了六六一眼,六六神情自若地.零又开始他的伽瑜功.
第四十五天
屋里的小雨大了好多,先前的水渍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地图,又或者象土星地表.脸盆也换成水桶.水汽重了,地面一层雾,常常六六还得拖地板.
零说:整个世界都湿了,地板能干么?”
六六看看零,自顾自拖地板.有时一天四五遍,有时七八遍.拖的时候还哼小调.
阿九的电话一天不拉,只是内容有了新的变化.阿九不再催促零过去,而用口气兴奋地说起自己新烫的头发,养的金鱼产了一整群金鱼,有次甚至说道隔壁七七的男朋友长得奇帅.
零于是每天都对阿九说自己练伽瑜的情况,说来说去自己也厌烦了.零开始想,事实上零能不能到阿九家,阿九的生活也不会因此松动.所以,就算零没有去成阿九家,又有何关系呢?
偏偏这个时候小五生病了.开始是着凉,身体忽冷忽热的,后来体温就升高了.本来这些天小五就恍恍忽忽,发烧之后迷糊着变得特别安静.六六安静地喂完饭,小五就睡.药也没有,敷着湿毛巾.
有一天夜里零听到小五含糊不清地嚼着梦话: “救命.~~失火啦失火啦.~~哼~~~贼!~哈哈哈!~”最后一句响亮有力: “嗨哟,杀了你!~”
零探过身问道: “杀了谁?”
小五又说: “杀了谁?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