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夜
    今晚终于失眠了，无可避免的，好象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下午睡得太好了，出奇的好。原来以为会睡不着，一上床就感觉到了，虽然累得不行。几分钟后真切的感觉到睡不着的意味。睡前总会有这些感觉，要么是：现在马上要入睡了,或者是糟了，又要失眠了。然而我却第一次感觉错误，第一次感觉自己要失眠却出奇的睡得很好，完美的那种好，连梦都没做的。
于是到晚上就变得不能入睡了，像报复似的。
我冲了杯牛奶，依在阳台喝着。对于牛奶来说，这未免有些怪。我冲了一杯很浓、很甜、又冷的牛奶。一般来说，牛奶会与浓、香、温热联系在一起，浓、甜、冷的牛奶恐怕很少见吧。近来疯狂的喜欢甜食。
牛奶喝完了，本应该刷牙，上床，但今晚却不想这样。
按照平常的程序——就是应对失眠所采取的措施——就是上床，用耳机听唱片。大约要听3到4只左右，便可以勉强入睡，倘若还不行只好放弃。
首先要听两张摇滚的，什么都好，但要有趣味的那种，就是要有相当多电子元素予以装饰的那种。这是为了让自己稍微有点累了的感觉。然后是一张miles davis的精选，开头是walking 之类的，后面是round midnight那类型。这样的好处是让累了的心情逐渐过渡到“困”，欺骗自己“你困了啊”。最后再听一张bill evans的alone或者solo就好了。一般就是这样的。
不愿意让牙膏的味道代替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牛奶的甜味来充斥于我的口腔。我点了烟，期求烟草的味道让我麻痹。但始终未如愿。很多东西并不因为你强烈希冀它而为你达到它本来应该达到的地步的。
看着刚喝完的牛奶的杯子，忽然很想把它扔到街上去，但当然没有做，只是很想而已。杯子内侧粘着牛奶的下滑的痕迹，白白的一圈一圈的样子，很可爱。慢慢的盯着看着又发现这些痕迹很像井中的苔藓，很想向着井的深处大喊：“有人在吗？”或许“啪”的一声把牛奶杯扔进井底，就会有人回答了吧。
在阳台可以望见街对面的巷口，很小的一个巷子。但是每到晚上的12点左右，会有一个老头出来把巷口的铁门锁上，也许不愿意半夜还有人进进出出吧，谁都不愿意在睡觉的时候被打扰。巷口前面有路灯，很顽强的亮着。灯的颜色很好看，黄黄的，不太亮也不太暗。真像是为了我的失眠而孤独的亮着的灯，我这样想着心里觉得很好笑。
路灯照到的区域，可以看到不时有的士飞过。我对自己说，当第30辆的士过了的时候，就上床吧。但是过了不久，是第7辆的士，竟然停住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来。娇小的身躯被一袭白色长连衣裙包裹着的女人，头发很长，身体个部分哪里都很好看。我看看表，已经2点多了。可是女人却出奇的站立在路灯在不动，不会是在等人吧。过了一会儿，似乎那女人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于是女人便从手提包中拿出唇膏，涂抹起来。因为很晚了，所以女人并不觉得在大街上化妆有什么不妥当。
这样看着，越来越觉得女人很漂亮。虽然从这么远的地方望过去，只是看到很依稀的轮廓，但我坚信那是一个非常令人疼爱的女人。
在后来，第19辆的士终于停住了。一个男人出来了。开始女人还故作矜持的站着不动，也许是怪男人来得太迟自己等得太久了。但是，很快地终于忍不住的女人飞扑了上去，搂住男人的脖子，吻了起来。男人的手指还夹着烟，但是也不胜怜爱的紧紧搂着女人，与她几这样在街上狂吻。男人很高大，与之相比更显得女人很单薄。女人的头抵在男人胸前，两人定定的凝视了一会儿之后，就满心欢喜的拉着手，朝他们的目的地走去。
我觉得很纳闷，都半夜了，何苦要相约在这等地方啊。
无奈的我继续数着的士，但是好象都不来了，来往的的士数目停留在22上。
正当我决定要睡的时候，路灯下又走过一少年。衣着奇怪的人，橙色的上衣与黑色的裤子很不相称。
少年走路很不稳当，应该是喝醉了。他走到巷口前面，好象有点呆住了的样子，可能是懊悔自己回来的太晚，以至于错过了进去的时间。要进去只有绕一个大圈子到巷的另一头才行了。然而少年好象并不打算这样做，看来他想要爬过去了。但是酒醉让这个动作对于少年来说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难度，他双手趴在铁门上，头依在手上，站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继而站立也不行了，少年的身躯缓缓的软下来，坐到了地上，后背靠在了铁门上。
我在想，除了酒醉，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让他站立不稳吧。也许刚和情人分开了，也许赌钱输光了，或者别的什么，但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在刺痛着他。我想，他可能会在这里睡上一晚了。
然而他却让人大大的吃了一惊。少年很快的就站了起来，一下子抓住铁门的横栏，猛的抬腿，向上爬。看来是想一鼓作气的样子了。但是当他到达了最顶端的时候，醉意再次袭击，他的身体摇晃起来，不过还是把持得住的。少年停了一下，就猛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这个动作让我觉得很有美感，好象一下子跨越了什么似的。但是对于少年来说却一定不是这样，因为他摔到脚了，啪的坐到了地上。但是疼痛似乎刺激了少年，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揉了一下脚踝，就狠命的向前奔去，好象醉意突然消失了似的只是拖着疼痛的腿在跑。
看着踉跄的奔跑的少年进入了黑暗，我的视线越来越想跟踪着他回到家。我想象着少年忍着剧痛跑到楼前，又艰深的爬上很高的楼梯，用颤抖的手捏着钥匙，慢慢的捅开门，鞋也不脱的重重的倒在床上。
我很想看到这些影象，还想看看这个地方种种其他。
我开始想象着，自己爬上了天台，了望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我得准备一张沙发，这样会让我坐的很舒服。在天台上放一张沙发很奇怪吧。不仅如此，还要是一张火红色的，很大的沙发。旁边要有一盏落地灯，和谐的光温柔的照着我和沙发。
如果下雨了，就找一张很大塑料薄膜盖着我们。雨点一粒粒的打在薄膜上，形成一个个斑点。从外面看，应该可以看到朦胧的光，一张颜色模糊的沙发，一个人吧。就算dali，兴许也会觉得有意思的。简直就是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品。
而我，则在这里面安详的看着这个城市的夜空，它在那里自由的下着雨。这个夜空看起来是淤黑色的，也许我继续这样的看着，还会有什么大鸟飞过吧。我用力的把气呵在塑料薄膜上，相成一片片的雾气，但它们又很快的散去。雨水冲刷着薄膜，让它看起来很洁净的样子，透明得可爱。
然而下着雨的天空依然那么的浑浊，那么的昏暗，就像我们的城市，以及我那样，统统被夜包围着。

午夜的流浪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