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的腿被黄蓉设计压断后，只好躺在那个黑黝山洞里的杂草上，脸色被跳动的火花映射着，忽晴忽暗。
欧阳锋大步流星从洞外跨入，走到欧阳克身边轻轻蹲下，柔声问：“克儿，伤处还疼么？”欧阳克奋力抬起头：“叔父，我还好，就是心里难受，我这双腿……”欧阳锋点点头，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叫那个死Y头过来陪你，给你端水端药。”欧阳克忙伸出手阻挡，却不料牵动了伤处，痛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欧阳锋却已跨出山洞。欧阳克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无力：“叔父，别去为难黄姑娘……”
洞里的火生得很旺，欧阳克却觉得身上很冷，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难道一辈子就只能这样渡过？正想到伤心处，欧阳克却感觉自己还有那么一丝甜美，不禁长叹一声。
洞外传来了欧阳锋的叱声：“小Y头，快去陪我的克儿，不然你的靖哥哥活不过今晚。”“陪就陪，你的侄儿怎么还没死呢？”欧阳克只觉眼前一亮，黄蓉笑嘻嘻地踏入洞来。
“妹子，你来啦。快快请坐。”欧阳克兴奋地支起上身。“坐什么坐啊，这山洞脏死了，哪能住人呀。”“是是是，我叔父哪及得妹子手巧，妹子搭的那个树屋，想必是巧夺天工，精致得很，在下宁可再断一次腿也想去住上一晚啊。”“你就知道耍贫嘴，废话少说，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黄蓉不耐烦地蹲在了欧阳克身边，检查着伤口。
“哎哟……”欧阳克紧咬着牙，几乎痛出了眼泪。黄蓉吓了一跳，赶忙住手。
“你伤得还真不轻的，先喝点药吧。”欧阳克趁着黄蓉递药之时，在她的手上摸了一把。黄蓉手一抖，半碗药撒在了欧阳克脸上。
“妹子，你真好。”欧阳克舔着自己嘴边的药，笑意盈盈地说。
“欧阳克你这个坏蛋，”黄蓉有些生气，“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再去弄块大石头砸坏你的臭头。”“嘘，轻些轻些，”欧阳克望了望洞外，欧阳锋瘦削的背影在海风中一动不动，“小声一点，别让我叔父听见，知道是你用计压断我的双腿，那你就麻烦大了。”
“哼，我才不怕那老毒物。”黄蓉噘起了小嘴，“你先管好自己吧，担心我干什么？”欧阳克笑了笑，“我一见到妹子，就止不住的欢喜，就想为你着想，待你好。”
“我有什么好，就值得你这样死缠烂打？”黄蓉转过头去，“你身边那么多的姬妾，我看长得也不比我差啊。”“哪里哪里，她们那些俗脂庸粉，怎能与妹子相提并论？妹子越是对我如此，我越是喜欢你。”“你这人怎么这般贱骨头？”“只要能和妹子在一起，我贱一下又如何？”欧阳克目光盯着黄蓉，饱含深情，“妹子，这些年来，我虽拈花惹草，温香软玉总满怀，但仍觉心底空荡荡的，自从见到妹子后，我才发现这一生有所属，为你愿抛下所有的荣华富贵。妹子，你能体会到我欧阳克的这份真情么？”“你就是说得好听。”黄蓉慢慢低下了头。
“妹子，”欧阳克使了使劲让身体往上靠了靠，立刻痛得双手发颤，他喘息了好一阵，说：“郭靖那小子有什么好？木讷愚鲁，就知道装傻讨人欢喜，一身本领倒是不俗，却一点不解风情，他是那种一心干大事的人，怎么合适妹子你呢？我想不明白，他哪一点比得上我？”
“可靖哥哥对我好啊，我也对靖哥哥好。”“妹子，我对你不好么？你看你把我弄成了这般模样，我仍然对你痴心一片，从不怪罪于你。也许，正是因为你弄断了我的腿，这样你就会一辈子忘不了我了，所以，我对你还有几份感激呢。”
“你这人啊……你不明白的。我是不可能跟你好的，我只能跟我的靖哥哥好。”黄蓉回过头来，一脸无奈。
“为什么？我不明白。”欧阳克不解地问道。
黄蓉忽然抬起头来，轻轻地却没有停顿地说道：“你看不出来么？靖哥哥迟早会成为一代大侠的，有这么多名师和武林中人帮他，口碑又好。而且他侠肝义胆，好人有好报，我自从去年跟了他之后，也得到了江湖各路英雄的认可。我爹爹虽然嫌他蠢笨，但也不能无视靖哥哥今后的江湖地位和势力。而你呢？不过是西毒的侄儿。像西毒这样臭名昭著的人在江湖上，在今后，都是永远抬不起头来的，更何况是你？你就忍心让我一辈子做人下人？顺者昌，逆者亡。我和靖哥哥是顺，和你就是逆。你想明白了么？”
“妹子，我……我……都明白。”欧阳克缓缓低下了头，身体慢慢往下滑着，“可是，我喜欢你，我会待你好，一辈子待你好啊。你也会很幸福的，相信我。”
“幸福？”黄蓉冷冷笑了笑，“如果这世上只有你我两人，也许我们会幸福；如果我们永远在这个荒岛上，也许我们会幸福。可是，我们毕竟要出去，无论在中土还是西域，你认为我们在别人的眼光下，会活得幸福么？”
“妹子，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欧阳克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他仅有的气力和精神都似被刚才黄蓉的话语摧毁。
“唉，不跟你说了，说也说不明白。你和我，根本不是同一类人。”黄蓉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了山洞石壁上，微闭着双眼，“我累了。”
“妹子歇息一会儿吧，你快把我身上的衣服拿去盖上，这山洞阴冷得紧，当心着凉。”欧阳克费劲地把自己身上的袍子递给黄蓉。黄蓉犹豫半晌，接过去盖在身上。
“今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你一句都不可泄露，知道么？”黄蓉正色对欧阳克说。
欧阳克连忙点头，“妹子吩咐下来，我自当遵从。你睡吧，放心，我都这个样子了，没办法对你不轨的。”
黄蓉闭上了眼睛，笑了笑，说：“你这人虽然坏吧，对我倒还不错。”欧阳克笑了笑，望着黄蓉如花的面容，竟似痴了。过了半晌，黄蓉好像已入睡。欧阳克眼里开始慢慢泛起一点泪光，他使劲地把身体往黄蓉那边靠，用手去够黄蓉。伤腿不小心被牵动了一下，痛得他全身发颤，却不敢出声，怕惊动睡着的黄蓉。他轻轻地把黄蓉身上滑下的袍子往上拨了拨，盖住了她的肩头。
欧阳克满怀爱念地看着黄蓉，轻轻地说：“妹子，我知道我无法跟你厮守。也许，我们之间只有这一个晚上。”说到这里，欧阳克声音有些哽咽，他转过了头，躺下，嘴仍在轻轻地动着：“但是，妹子，我是爱你的，只爱你一个。”
黄蓉在边上好像轻轻地动了一动，把头转了过去。洞里只剩下火花劈啪做响。
夜已深，海风吹得人心都冷透，欧阳峰仍站在洞外，一动不动。凭他的内力修为，刚才洞中的对话一字不岔地都传进他的耳朵。可他除了苦笑，没有别的办法。
他无力去劝说他的侄儿——也是他的儿子。他知道，自己年轻时也和欧阳克一样，爱上了一个最不应该爱的女人。代价是，他永远都只能孤单地站在海边，迎着冷风，望着高高的黑夜，那里有一颗流星在慢慢地划过。听说在流星划过的时候许愿，将来就可以梦想成真。这一颗流星划过得特别慢，一般的人都可以许三个愿了，但欧阳锋只是冷笑着，看着那道绚烂在慢慢落幕。
他早已不相信任何愿望和誓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尤其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他暗暗让内力在身体各穴位转了一周，寒冷已经不在。他转过头，看着被火花温暖的山洞，想到里面的那两个孩子，眼神不由得有些解冻。
这么冷的夜，克儿睡得着么？
欧阳锋清了清嗓子，用二十年苦练的绝学，用苍老的声线，为他们低声哼唱那首深沉的催眠曲：
Sun is red ; moon is cracked
Daddy's never coming back
Nothing's ever yours to keep
close your eyes ; go to sleep
If i die before you wake
Don't you cry don't you wee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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