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nter]疲惫的反抗还是机巧的生存?[/center]
——关于虎子《口痴》
一年前,当《叛客》(Mr. Stiff)以后工业气息的Minimal Techno成为更多现代都市病人的解药时,我们毫无理由地相信这种略带糜废,并时而冰冷的电子血脉已深深植入虎子的审美倾向和艺术思维中。尽管《叛客》略带些遗憾的维护了“中国首张Minimal Techno专辑”这一里程碑的称号,尽管我们都会认为这也许是虎子在电子气元中多年摸索的歪打正着,《叛客》留下的更多的是一种意犹未尽和某种难言的期盼。
当《口痴》随着夜色弥漫在空荡的房间中,那种根深蒂固的思维传承和惯性则随之被迫的无理逆转。这次不是底特律派的冷酷装扮,却是一脉出于对另一地理版块中德国杂音体系(理论)的回应。曾经,化名为Oval的Markus Popp提出了赋予随机性与失真性音乐地位的前瞻、颠覆理论,并由此形成独树一帜的杂音音乐美学标准。在战友Mouse On Mars, Vert及名厂Sonig的大力推广中,杂音音乐已经被世界乐迷广泛的认可和推崇。而另一杂音实践先驱Pole,不仅开办了杂音基地~scape,还驱使杂音运动向根源电子音乐方向发展,从而作品更偏向于原非洲的dub之音。无独有偶的是,虎子在结束一次德国的演出后,正是将Pole主理的唱片Staedtizism带回国,这仿佛是注定了《口痴》与杂音音乐必然的联系。
现代杂音音乐的发展方向日趋清晰,在一片明朗的前提下,《口痴》的诞生才得以不紧不慢、从从容容。在一种逐渐成熟的音乐形式中,多产和高质量即是顺理成章。这里,在我们理解《口痴》之前,还是有必要通过展现现代杂音音乐发展框架中几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人物)理解《口痴》的音乐脉络。我们上面提到杂音理论的主要奠基人Markus Popp,其在杂音音乐中所处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当“声响=数据”的模式一经确立,任何一张唱片都有可能成为Markus的创作(改造)源头。通常接下来的工程中,其忠实的奉行以数码为度量,通过对声响的分解、变形,同时对偶然和刻意跳针等质感的声音加以描述后,试图将原有音乐带入一个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层面。换句话说,这就是数码时代中,数字语言和音乐语言之间的相互转化过程。Oval则扮演了一个语言比较学家或工程师的角色(值得一提的是,Markus甚至发明了以Ovalprocess命名的音乐处理软件,专门专门加工数码产品)。
然而,Oval在肩负着声响实验的前行过程中,却极大的忽略了音乐本体,即在改造、重塑过程中,牺牲了原有音乐绝大多数节奏、旋律和原音音色。几乎在每一张Oval的唱片中都存在着相同的问题,而这往往导致对其理论和创作方法并无过多了解的听众势必会将杂音音乐认作是苦涩难懂的代名词。事实上,这一关键问题的解铃者并非Markus本人(也许作为奠基人,是需要坚定的维护自己的立场,这一点似乎可以理解),马上谈及的Mouse On Mars和Vert则采取了更聪明的变通方法。杂音发展史的进程也证明,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Markus必然势单力孤的走向死胡同,而杂音音乐的魅力也就根本无法为更多人看出端倪。首先来谈Mouse On Mars,本身就与杂音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仅与先驱Oval拥有着出色的交集组合Microstoria,还创建了杂音工厂Sonig(如今,旗下已拥有了众多耀眼的明星:Vert, Sack Und Blumn, Fan Club Orchestra等等)。MOM突破了单一的处理模式,侧重于节奏的引进。有些评论认为MOM的节奏所借鉴的是Hip Hop音乐中的Beat(节拍)。虽然,这种说法有些牵强,但听众会发现在其大多数作品中,都留有摆动身体的余地——对,是会跳舞的杂音。与之相反,原名Adam Bulter的Vert却倾向于旋律中的探索。由此,他的作品也被认为是“最具音乐性的杂音”。通过MOM和Vert在不同音乐途径中的开拓,杂音音乐才由“乏味”的数码实验蜕变为名副其实的电子音乐。正是能够获得大众的关注,杂音的领地在流派繁多、日益更新的电子音乐森林中才得以立足、生根。
此外,在这篇与《口痴》有关的文章中,少不了要泼些笔墨的还有Pole。当“速食”化、一体化、数字化成为未来主义和现代社会的显著特征时,人们似乎对于历史和根源的思索更加富有兴趣。有意思的是,大部分潮流的变更,不过是本质上的历史回归、再现或形式上的翻新。驻足音乐的领域,这样类似的经验此起彼伏。现在,发掘世界各地的民族/根源音乐几乎成为现代音乐家的必修课。拿贝司出道的Bill Laswell来说,不单涉足于Avant-Garde、Jazz、Rock、Hip Hop等领域,还致力于深入研究各民族的根源音乐,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国际级前卫乐手/制作人/艺术家的地位。在杂音体系中,这类比较突出的代表正是Pole。他的观点就是将杂音音乐带回电子音乐最原始的出发点,从而来维护杂音音乐的根源性。从这一出发点来看,他几乎是与Oval截然相反。Pole以及他的~scape一众,居然在冰冷的数字模拟格式中表现了温暖(这一点非常符合dub的听觉特征)、理智和精致。这也就是为什么要认为《口痴》与Pole更有缘分。在近期推出的~scape合辑Showcase中,Pole明确的向世人展示了根源杂音音乐。而与虎子《口痴》在时间上的吻合就略有些令人惊奇的巧合了。
我们现在可以回到《口痴》,来谈谈虎子的音乐。在新作品中,虎子重新建树了颓废的暗室氛围气质,《佛》这首作品并适时的引发人们对于《叛客》的种种回忆,最出人意料的是即是这首与Pole的回归主义殊途同归的作品《拐男》。事实上,无论《口痴》在世俗的唱片销量指数上的成败与否或是在国内电子音乐圈的反响如何,虎子都会凭着这首《拐男》载入中国电子音乐的史册。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前面尚且没有将电子音乐根源化作为明确取向或处理手法的例子。当然,除却种种的惊喜和赞许以外,虎子的作品并非没有质疑的地方,过于理想的外衣更多的打破了某种文化间的平衡。对于局内人来说,《口痴》如Pollok的抽象作品提供了遐想和思考的空间,而对于局外人却可以认为这是类似橙汁之后选择一杯冰咖啡一样的体验。
诚然,《口痴》不再充满了直白的剖析以及外在丰富的变化。因为虎子不再是病医生,不再是Mr.Stiff。《口吃》中的虎子应该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会和Vert一样注重无序杂音中的旋律;会像Pole一样回归根源;却也一脉相传的承袭了自己的都市唯美主义。与众不同的还有,怀柔主义已经取代了对空虚大脑症的种种批判和变革。病医生到叛客的过程,犹如自负的社会改良者到无助的呐喊者和示警的自毁者角色之间的转换。从叛客到今天的虎子终于明白了有口难辩、有口难言不如口痴来的更大智若愚、虚怀若谷。显然易见的,对于虎子、病人、社会和乐迷,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