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被击穿。
或者是被记忆,击穿内心柔弱的部分,宛若悬挂在荒野的一块标靶,将自己的心脏表白为一个目的。或者是被声音,击穿耳膜,宛若可以穿过滞重凝结的空气,飘荡于无法抓住的波动之中。或者是被影像,击穿眼底,留下或大或小的空洞,愈合之后在特定的时刻就开始疼痛至破裂边缘,然后瞬间消失。或者被气味,击穿鼻腔,然后便如丧家之犬般四处攀援摸索,试图重回暧昧之中。
然而我也总是击穿别人。
那时留下的,便是某一部分。留在那人的身体里面,变作一个隐患,再也无法找回。这样我就恨我自己,这世上不会有别的恨超过我恨我自己。这恨将我悬挂在自己的生活末尾,被他风干,变得稀薄,直至任何人都可以将我击穿,或者任何人都不再能将我击穿。在这期间我开始遗失。遗失愿望,遗失梦幻,遗失孤独,遗失感情。
忽然有一日,所有的疤痕都开始渗漏,进而破裂。我开始从这些旧日的痕迹中逃逸,而所有我不曾拥有过的,都从这些空洞之中涌入。他们殴斗,他们推挤,他们妥协,他们合谋。于是不再有分解,不再有边界,也不再有戒备或是辨别。我就这样开始分崩离析,犹如恒河之沙。
那一刻,什么都不再有意义。当我消失之际,也即我永生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