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去北京之前,你在兰州生活了26年,可以讲讲你在兰州的生活吗?
答:一言难尽。我在军队大院长大。中学时代是活跃的学生干部。大学时代以创造更多的奇迹为生活目标。上班以后一只脚在新闻社交界,一只脚在地下摇滚圈,过着分裂而热闹的生活。离开兰州前,单位一个面容长年憔悴的女性中层领导悄悄对别人说,这家伙神经有问题。
2、如果提到兰州,你首先想到的是哪些词语、哪些地点?
答:枪,金刚经,酒城,警察,刀,羊肉,反包海洋(烟),卡拉OK,向日葵;小西湖,兰州晚报社,半坡(牛肉面馆),滚石酒吧,代家庄,海马歌舞厅。
3、为什么离开兰州?
答:和一个女孩有关。那一年发生了一系列的巧合,即使是后来的结局也非常戏剧化,所以我觉得那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没有理由不听从。
4、促成一个行动往往有着长久的动机上的积累,也有着最后的、也是最有力的一次推动,促使你离开兰州的原因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事件、这样一个人......使你最后下定决心?
答:对,就是这个女孩。直到离开,我仍然认为即使在兰州,也可以做一个掌握资讯、保持独立的人。兰州并没有束缚我的想象力、热情和进步。我离开的比较冲动,并不是那种蓄谋已久、非要逃离的类型。
5、你在兰州的时候,组织了许多演出、许多活动,聚集了许多人,甚至给人造成了一种繁荣的印象,而一旦你离开,这“繁荣”立刻就不再,你认为这是缺少一个或几个有感召力和强烈的行动愿望和能力的个人?还是和本地文化本身的缺失有关?
答:这就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事实上兰州不缺少这样的人,但往往,他们在兰州最后的行动都是去火车站和飞机场,所以我们可以说,这个城市的文化相当稳固和单纯,它能够让大多数不稳定的杂质都顺利离开,从而不致于影响到自身的结构。这个结构是由权力(官僚、关系、罪犯)和想象(酒精、吹牛、面子)构成的,它不欢迎繁荣,也不需要行动。
6、你影响了许多兰州的青年少年,使他们向往离开、向往行动、向往有所成就,你对他们有没有什么忠告?
答:专门针对比我年轻的兰州人:1,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抱怨和争论上,更不要羡慕别人。专门针对比我年轻的兰州的愤怒青年:2,如果你要对谁竖起中指,那么请一定微笑着竖起中指。专门针对比我年轻的兰州文艺青年:3,不要养成蔑视别人的习惯,等到了30岁再改就难了。专门针对和我一样大以及比我大的兰州人:4,请原谅我在这里指手画脚,其实这些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7、你最痛恨的人的缺点是什么?
答:我最痛恨的我的缺点是贪婪和自私。
8、有今天的成就,你一定在不断的反省、改变和进步之中,你在改变自己方面,都做了哪些努力?
答:我只是一直在想办法弄清楚自己。以前我努力想让自己做一个好人,现在我只想成为本来的那个样子。
9、改变有时候也意味着丧失,过去的你,有哪些方面是你非常喜欢而在改变的过程中逐渐丧失了的?
答:健康。
10、在现在所能见到的关于你自己的介绍中,你总是不忘记提到,你是“兰州制造”,这样做,是否有着比表示你不忘本(或者强调一种被突围了的西部风情)更多的含义?
答:我这个行当里,兰州人比较少,并且有共同的风格,所以听起来比较酷。呵呵。其实这已经是一个习惯了,而不是因为说到兰州就可以给人一种强悍豪爽的想象——事实上我父亲是湖南人,我本人个头不高,肌肉也欠发达,扮响马是绝无可能的——我不想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北京人,所以必须承认自己的口音、习惯、性格、背景,必须在时尚面前承认自己的土、在中心面前承认自己的边缘、在骄傲面前承认自己的自卑,这是惟一不用扭曲自己而最大程度焕发能量的办法。
11、在兰州以外的地方谈到你来自兰州,别人通常会是什么反应?
答:“哦,兰州我去过。好象有一个什么山来着,朋友陪我上去看了夜景……(沉默,想半天)对了,你们那还有一个很大的化工厂吧……(如果我不继续说下去,那就没话说了)”
12、你如何应对这些反应?
答:我会告诉他/她,下次去兰州可以找我的朋友。
13、谈谈你到北京以后的工作和生活。
答:先去一个杂志上了半年班,然后去一个网络公司上了半年班,然后无业至今。租房一年,然后按揭买房至今。以稿费为生,做演出挣过两次钱。以前爱打车,后来扛不住了,遂骑车。人称北京114,先是得意,后来成了咨询中心、婚介中心、经纪中心、社交中心,苦不堪言,遂思过以图自新。最近经常演出,观众一般在20到50人。诗一直在写,但几乎没有发表过。酒量渐小,已经吃素。基本不和同学老乡来往,除非不用怀旧还能有话可说。不认识什么名人,自己也只是在某个特定的文化里被人们知道,请不要约稿写明星情感故事。
14、你介入了很多领域,音乐,诗歌,小说,朗诵,电影,甚至做自己的厂牌(包括独立电影、地下音乐专辑、书籍、杂志)并致力推广,产生着或大或小的影响,在你的期望中,还有什么你令你感兴趣和想要涉足的行当呢?还有什么你想做而还没做的事情呢?
答:我以前特别想演演电影,不过后来就淡了。以前还想当老师,但后来觉得这会助长好为人师的毛病。现在最想做而最难实现的事情就是多看些书、系统地学习一些东西,还有学好外语。
15、不会突然有一天改行去当会计吧?
答:不大可能。但有可能改行去开发豆腐乳、腌菜泡菜、辣椒干之类的东西,独立厂牌、限量版、手工包装,在全球化的铁蹄下建立一个土特产的国际网络。
17、你介意别人把你当作一个传奇人物吗?你觉得你身上具有别人所想要看到的那种“传奇性”吗?
答:当然介意。这对我没有什么好处。谁愿意被人拿放大镜来看呢。传奇的出现,大部分是因为人们需要传奇,通过想象和一些事实加工出了一个虚拟的存在。人们需要传奇是因为人们平庸。而我不过是比一般人勤快一点点而已。
18、你在很多地方提到你的妻子乔颖,可以谈谈她吗?
答:她不让说。
19、你们家好象有一只猫?现在还在吗?
答:当然在啦,现在就趴在我旁边。因为没有时间陪它玩,所以显得很无聊,正在睡觉。它叫来来。
20、前不久,你受邀在欧洲进行了一些演出,国庆期间,你还将到欧洲去演出,可以介绍一下这些演出的情况吗?
答:不,国庆是我第一次去欧洲。10月2号,巴黎市政府搞了一个叫做“Nuit Blanche”(不眠夜)的大型艺术活动,从晚上8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在不同的场地同时进行。其中有一个实验音乐/声音艺术和视频艺术的单元,我和fm3乐队、视频艺术家武权一起,会在巴黎南部大学城的一个地方演出3小时。同去的还有其他一些中国音乐家。接下来是在布鲁塞尔的一个小火车站,我们的朋友安排了一个中国专场,好象也是一整夜。然后在比利时和荷兰的一些城市还有些小演出,都是朋友安排的。在巴黎我们4个人一起演,接下来的是我和武权合作。我的演出方式是采样和人声,是一种效果比较催眠的声音艺术,也用了很多环境录音,还会朗诵一两首安静的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