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童王国

   7398光年的陌童星,白天尘土湮湮,夜晚各个城镇火炬摇曳.人们白天安眠,夜晚出没在各个熠熠发光的火炬之间,寻找不同色彩的夜店.
   陌童星是一颗很聪明很聪明的星座.安逸和自由从出生就伴随着每个陌童星人,没有人需要为了物质而劳作.在安逸和自由的灌溉下,这里的植物也繁茂粗野得如同动物,漫卷过山川,海洋,沼泽,和摩天大楼.
   时间追逐着时间,幸福追逐着每一个陌童星人.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完全色彩,饥饿,死亡,焦虑,痛苦和爱情作为一种即兴而即兴的演出贯彻人们的生活.

   在可酷镇上的一家夜店里我遇见吉几.夜电的柜台很高,我爬上长腿椅子,去饮缀带有叶子味的柠檬酒.吉机看着我.我侧头看着吉几.我刚过12岁生日.吉几的年龄已经以光年来计数了.吉几是多么古老又安谧的男子啊.光年在他身上累计的雄性气息,渗透到他讲话的每个吐字里.吉机说的话,我一句也来不及拾掇.我的身体发出微弱的光,嘴唇一扁一扁地不住上下抽动.
   在陌童星的任何一个居民,在出生的时候可以自由的选择性别.造物主如此恩宠,把性别选择权也赋予了我们.越来越多人选择不具有性别,在雌雄同体中得到自足.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男性和女性已经濒临保护动物.象我这么小的女孩子,在陌童星已经不超过200人了.我选择作为一名纯粹的女性,乃是我生下来就感到内性的阴.
   吉几后来告诉我,已经很久很久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小,这么纯粹的女子了.
   吉几拥抱着我,带着我爬到夜店最高最高一层的叶子上去作爱.吉几体内沉淀着比光年还厚实的阳气,我感到吉几一点一点地,全部进入了我的体内.他身体的雄性气息那么厚实,我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吉几说,你的身体那么娇嫩那么虚弱,我怕稍微用力一点,你就要融化了,消失掉不见.我从来没有这么轻,这么轻过.
   陌童星的每一个夜晚每一间夜店,都盛满了做爱的人们.人们把爱情作为一种类似花粉的胭脂涂抹在脸颊,交往之后,花粉脱落,彼此的体液渗透进叶子里的毛细血管,慢慢地饱涨,一个季度熟透了之后,就诞生下又一个小小的陌童星宝贝.陌童星人,既是动物,又是植物.
   啊~吉几,白天和夜晚的更替比睡眠还轻;啊,吉几;我有种比生物更难以想象的直觉,为什么对于你的感觉,没有象植物的花粉那样脱落呢?

   第二个夜晚,我并没有想起吉几;
   第三个夜晚,慢慢有些想念吉几;
   第四个夜晚,我稍微过得有些凌乱;
   第五个夜晚,承认吉几的气息始终萦绕在我的体内,即使我拼命和别人作爱,也摆脱不了他的气息;
   第六个夜晚,
   第七个夜晚,
   第八个夜晚,
   第九个夜晚,
   很多很多个彼此循环的夜晚过去了.
   我意识到爱了.
   即使痛苦是一种即兴的,在勘破人生意义以外的表演,那么,我又表演给谁看呢?
   幸福仍旧追逐着每个陌童星人,可是,吉几,我拒绝了.
   又是很多个夜晚过去了.我遇到比吉几更古老更古老的男子们,可是,他们都不是我要的吉几.
   我决意暂时摆脱作为人的身份,在靠近可酷镇的丛林边,成为一株植物,向阳而居,日出生长,日落休眠.
   
   这是最后一晚了,我又来到可酷镇上的那家夜店,爬上长腿椅子,去饮缀带有叶子味的柠檬酒.
   在我饮第2杯柠檬酒的时候,整个夜店突然灯火通明,象突然失火的城池,象突然爆炸的星星.我的眼睛被刺目的绿色眩得张不开来.如同浪花一样的人群簇拥在舞池中央,音乐乍起,人们彼此摩擦,欣欣向荣.我仍空荡荡地,被人群遗忘在柜台.
   原来是夜店主人的生日宴会呀!
   突然有双温柔的臂膀,将我环起来,紧紧地卷住,走向舞池:跳舞吧,宝贝.
   一刹之间我恍然以为是吉几出现了.可是我又被对方饱满的胸部给吸纳了.我那么轻,连任何一个女性都可以将我抱起.
   我被拥进舞池.在人群的浪涛里起伏,起伏.我突然有些不舍人群了.变做一株植物,有这样暖和么?
   她低头望着我,象望着一个没有命名的婴儿.她鞠身吻了我的额头.她拉着我的手,翩翩起舞.我想到第二天我即将成为一株植物,又更加异常地流连更加异常激动地起舞.
   我累了连轻声哭泣也来不及,夜店的喧闹一直持续到我在她怀里睡着为止.

   醒来的时候她在我旁边安睡,双手轻轻环绕着我锁骨突出的肩膀.她的裸体,在清晨明亮的空气中有种近乎粉红的透明.她大概也很古老很古老了吧,身上的阴气那么芬芳,那是一种酿熟透了的酒一样的气息,在我唇变轻轻流动,与我身上年轻的新鲜的阴气迥然两异.我深吸了口气,忍不住侧身亲吻了她的乳房.
   我抬起她环绕在我肩膀的手,张开她的手心划上我的名字:若宝.
   我心底轻轻地对她讲,我叫若宝,谢谢你抱着我睡觉.再见了.

   在靠近可酷镇的丛林边,我做了一株名字叫做丹若的多年生草本植物.丛林边缘是沼泽,有滑溜的青苔和华丽的玫瑰芯.阳光晒的机会不是很多.有各种细小的昆虫在我身上来来往往,交配,安家.
   心情好的时候,丹若的花朵就变成粉红色,心情寥落的时候,丹若的花会慢慢变透明.倘若心情越来越差,花朵越来越透明,就会透明掉消失掉,那么我也会死掉的.
   我常常想起那个叫做吉几的男子,和给我温暖的她.不过心里变得很安静.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个陌童星人都生活得那么幸福,因为那些不能将作乐作为生活目的的人,最后都化成了植物.

                                                        星期四 2004年10月21日01:3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