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时代 文/黑舞（曹操）
前辈王2在世的时候，曾经写过一个三部曲。《青铜时代》，《黄金时代》和《白银时代》讲叙了他眼里的古代，现代跟将来。
王2先生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竖子每每看到先生这句话，心情总难免要澎湃。
先生在《红拂夜奔》里写到：洛阳城是泥土筑成的，土是远处运来的最纯净的土，放到笼屉里蒸软后，掺上小孩子屙的屎（这些孩子除了豆面什么都不吃，除了屙屎什么都不干，所以能屙出最纯净的屎来），放进模板筑成城墙，过上一百年，那城就会变成豆青色，可以历千年而不倒。过上一千年，那城就会呈古铜色，可以历万年而不倒。过上一万年，那城就会变成黑色，永远不倒——这都是陈年老屎的作用。可是该城墙还没变成古铜色，它就倒了。竖子经常会看到一些“热恋”中的男女人说：爱你一万年。结果如您所知，还没等到变成“古铜色”，“一万年”就倒掉了——这也是陈年老屎的作用。悠悠历史，上下五千年，男人们积累了很多的“陈年老屎”，张嘴就来，爱你一万年不够，要下辈子+永世循环——现在女人们也学会了，大家比着赛制造屎，直到变成陈年的。
《浮士德》里的主人公在感到生命将要离去时说：你真美啊，请等一等。与此，竖子跟先生一样，哀惋正在失去的美好。
竖子今天重温了一个韩国的“老片”——《爱的蹦极》。
国文系的仁友在一次下雨天邂逅了雕塑系的太嬉，尽管仁友的朋友们都觉得太嬉并不是什么美女，而且胸脯也不大，但仁友就是喜欢她——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呢。仁友跟太嬉说，以前他觉得什么一见钟情跟永远的爱情都是可笑而不可及的事情，太嬉说，她也这么认为，直到她碰到仁友，如您所知，这样的话也属于陈年老屎，说归说，做归做，言语的巨人，行动的侏儒，滥街啊，朋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倒了呢？太嬉有一个zippo的打火机，上面刻了自己的画像，她说她一直想把这个打火机送给心上人，她说曾有很多机会跟别人约会，却都舍不得把这个打火机送出去，因为她在想要是哪天这段感情结束了，她要想一个什么办法才能把这个打火机要回来呢，但是现在把这个打火机送给仁友，却没有一点舍不得的感觉——然后仁友为了太嬉，就去学抽烟。
估计很多人对这样的场景不会陌生了，在你的生命里，你总会遇到你心仪的，然后就要去他/她去做很多，或者改变很多——为的是牵着对方的手在路灯下走。但是，如您所知，现在是21世纪，我们是70年代，80年代，将来的N年代，我们不再是父辈如40，50，60年代——他们的年代，论浪漫远不及我辈，但是大部分人都牵手到生命的终点，我辈却多见的是，如黑夜里绽放的焰火，无比绚烂，却瞬间既逝，如陈年老屎的倒掉。
仁友在去服兵役的前一刻，没有等到太嬉出现在送行的车站——太嬉说她一定会来。从此，他们没有再见。仁友在多年后，结婚生子，在中学里当老师。他的一个学生对一见钟情的阐释是：一见就钟情，是因为你的脸蛋或者身材。他说，爱情不是一瞬间的事情，是认出你所找的那个人，是遇见你的终身伴侣——如你所知，这还是陈年老屎，当然，如果你在将死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说这个话，它就不再是陈年老屎，是黄金。这个学生叫贤斌。
仁友曾跟太嬉说，如果他能够重新诞生，他一定还能找到她，再次相爱。太嬉说，你怎么能认出来那就是我呢。仁友说他一定可以，他可以认出她来，因为他只可能爱她。如您所知，这又是陈年老屎，任何热恋中的人都是制造陈年老屎的专家。
仁友还是在人群中认出了他要找的人——学生贤斌身上有太多的太嬉的影子——尽管贤斌是个男孩——尽管仁友一直找不到太嬉——尽管他不知道太嬉在去为他送行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已不在人世（这是影视作品中的陈年老屎，总是要死一个人才行），尽管这么多尽管，他也许隐约感觉到太嬉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她一定会等着他，会来找他，他固执地认为贤斌就是太嬉的再次诞生——贤斌甚至还在地摊上淘到了太嬉曾经送给他的打火机。
当然不是一部鬼片。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有时候真的会这样，很深很深，也许就是这么个样子。用看太嬉那样的眼神看贤斌，当然，大家都能想到结果——仁友只能离开这个学校。
当然，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就像生命的无常，就像爱情的奇妙。有些东西，或许就真的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你所要做的，只是在一个合适的地点，一个合适的时间，去把上天为你安排好的人认出来。所以我就不必废口舌给你解释为什么贤斌的脑子里会浮现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会觉得他跟仁友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过。上一次，仁友在离开的车站里，他没有等到太嬉，但是这一次，他等到了贤斌（太嬉）。你不辜负上天的安排，天总会给你一个交代——我想。如太嬉对仁友所说：你放心，我不会跑掉的，我一直都会在这里，保持现在的样子。
最后，仁友和贤斌牵着手，面带着微笑从蹦极台上跳下了山谷。因为仁友曾经对太嬉说，下辈子他们一定还要再见。太嬉说，那么我下辈子一定要还是个女的啦。仁友说，要是我也是个女的怎么办。那就再等下辈子咯。于是，经过了两个轮回，仁友和贤斌（太嬉）牵着手，面带着微笑从蹦极台上跳下了山谷，开始第三次轮回，他们要继续爱下去。面对悬崖，太嬉说：我总觉得往下跳也不会是终点。
是的，他们紧拉着手，再次诞生的时候也不会失散得太远。
如您所知，我说了一部电影。同时，哀惋我们周围正在失去的美好。王2先生说，活在世上，交有趣的朋友，做有趣的事情。竖子对此大表赞同，同时想加一句，认出你所找的那个人，牵着她的手，看每年的月亮。如你所知，这也是一些陈年老屎，因为我们处于一个水银时代，水银不同于青铜，黄金，白银，可以抓在手里——水银没有一个容器，它就会流散，光凭手去抓是抓不住的。
既然我们处在这么个水银年代，那就让我们的心脏当容器，尽可能让这些流动的金属失散得少一些。
（不瞒您说，去年我第一次看《爱的蹦极》的时候，也是眼泪花花的。现在再看，不再哭，也见不得别人哭，不是舍不得眼泪，是还有更多的路需要我们去笑着面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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