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从Punk到总统迷恋着的音乐怪物——Frank Zappa

此文为我以Middle Finger的名义首发于“掘火网刊”，转载请注明出处！

序言：

《Studio Tan》是我拥有Zappa的第一张专辑，这样一张与摇滚乐关系甚微且满布荒诞的曲式编排与纯粹器乐演奏的唱片，对一个初识Progressive Rock与FZ的人来说，的确是个糟糕的选择。听Zappa的音乐是需要机遇的，由于其过于庞杂的音乐构成，音乐取材种类的繁芜，以及出版唱片的速度与数量之惊人，使得我们无论从任何一张专辑去认识他的音乐世界，都会产生无可避免的误解，只听过其一、两张唱片的人，便去对他的整体风格下定义，这种草率的作法才是误解产生的原因。认识Zappa必须要从最根本的音乐出发，这样才不会产生迷惘，那些对他所谓的政治观点、哲学理论依据的关注，都只有从其音乐内部提炼出来，否则将永远只能把握局部。

Rykodisc唱片于1995年再版了Zappa大约60张专辑，涵概了其音乐生涯中大部分重要作品，但这并不是全部，Foo-eee公司也推出过几十张Zappa的唱片，另外还有40多张Bootleg，这些Bootleg中的一部分后来分别被Rykodisc和Foo-eee正式出版过，还有其生前许多未发表过的作品，也被陆续整理并相继发行，事实上，Zappa的专辑总数至少在120张以上。我们总是惊异于FZ过剩的创作欲望和非人类的工作强度——有时候他在同一年内可以推出4到5张专辑，并且其中还包括双唱片辑。对于Zappa的死，我从不感到奇怪，他将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音乐，其生前出版的最后一张唱片《The Yellow Shark》的封面，以酷似爱因斯坦的形象呈现出来，用这样一种方式，作为其音乐生涯的终结，就是在肯定Zappa一生对音乐的爱因斯坦式奉献。

从“Studio Tan”的初识FZ开始，到后来对其音乐循序渐进的了解，以至于喜欢上他的音乐，这一过程，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写这样一篇介绍他的文章；直至今天，我拥有了50张以上Zappa的专辑，以及将近十年的聆听经验，才渐渐的有这个胆量并且有这个信心，把这位不存在于任何时间的音乐怪物，介绍给大家。

第一章：

Zappa拥有着非凡的吉他演奏才能，但他从不主动炫耀自己的吉他技艺，有时甚至刻意回避这一点，你很少能在他的作品中找到大段的吉他Solo，而通常是以插入的形式，浮现于其音乐躯干中，然后便不知所踪；相对于吉他演奏，他更注重的是对音乐整体性的编排，那些不断跳跃、变换着的节奏与曲式，仿佛在告诉听众——与其在作曲方面的才能相比，他高超的吉他演奏技巧是多么的不值一提；能够如此奢侈的人，在摇滚领域中，恐怕也只有Zappa了。但真正了解FZ的人会知道，用摇滚来定义他的音乐是多么可笑的事，实际上，没有任何一种音乐形式可以概括他，也无法从任一音乐种类的角度去解构他，他总是能凌驾在一切之上，变换于任凭自己独一无二的音乐直觉和技巧而摆弄的各种不着边际的音乐元素当中。众所周知，Zappa不是个诗人，他的歌词不同于Bob Dylan、Lou Reed，而更象是某种戏剧作品，他不会运用象征、隐喻等手法，而是直截了当的发出攻击与责难，又或者干脆创作一些超现实的、带有喜剧色彩的幽默小品去挖苦对方，这使得其更象是个后现代批判现实主义剧作家。

直到1966年，Zappa才有机会以The Mothers Of Invention乐队的名义发表了第一张专辑，从各个角度看，《Freak Out!》都是一部纯粹的地下作品，辛辣、刻薄的歌词、幽默的讽刺，并且运用了模仿等手段对当时美国社会生活及矛盾，进行夸张的演绎，这种毫不隐晦的表现手法，正显示了其敏锐的社会触角与鲜明的政治观点，它是当时美国社会现状与大众生活的写照，从这层意义上讲，Zappa和The Mothers日后的作品，再没能达到这个高度。“Freak Out!”同时也是摇滚史上第一张概念专辑，The Beatles的《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就是受到《Freak Out!》和The Beach Boy的《Pet Sounds》这两张唱片的启发而制作出来的，我们可以听到“Help I'm A Rock”这样迷幻味道的歌曲，以及先于The Beatles的“Revolution No.9”进行偶然音乐体验的“The Return Of The Son Of Monster Magnet”，还有“Wowie Zowie”这样的悦耳小品。这是一部接近完美的作品，在处女作中就有这样的表现，可以看作是Zappa与The Mothers多年积累的成果，他以一个这样高的起点揭开了其将近30年变换莫测音乐生涯的序幕。

《Absolutely Free》是一张纯粹的概念艺术摇滚专辑，癫狂与混乱充斥了这部作品，Zappa对它做了更甚于《Freak Out!》的概念强化，并使之形成一种歌剧式的效果，“Brown Shoes Don't Make It”这首在曲式上算是最早摇滚歌剧雏形的作品，充分显示了Zappa作曲技巧上的才能。这张专辑被分成两部分——“Absolutely Free”和“The M.O.I. American Pageant”，前者是用角色扮演的方式进行着嘲笑与戏拟，在“The Duke Of Prunes”组曲中，可以清晰看出Zappa日后的无调性Jazz唱法是在这里成型；后者则干脆做起了自己乐队演出的模仿秀，最后以“America Drinks & Goes Home”作散场，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诞。有时候听的越多次，越感到它很恐怖，然而这种恐怖只是过度性的，这为日后更加恐怖的作品打下了基础。

终于，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We're Only In It For The Money》夹杂着无数拼贴与采样的音效呈现在听众面前，这显然与Zappa之前录制的第一张个人专辑《Lumpy Gravy》有关。在已经反朴归真的1968年，与其认为它是在对整个67年如火如荼的迷幻风潮及其代表作品The Beatles的《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的批判与戏拟，毋宁说成是对当时嬉皮运动的呼应，事实上Zappa从来都不是个嬉皮士，而嬉皮文化也正是他最反感和攻击的目标之一，我们可以从“Flower Punk”和“Mother People”这样的歌曲中，看出他对嬉皮的态度与其诙谐、幽默的反讽腔调。唱片封套内页故意设计得与《Sgt. Pepper's Lonely Hearts Club Band》极为相似，但全部The Mothers成员皆穿着女性服饰，并且搔手弄姿得另人作呕，仅是这张专辑封套，就足以体现出Zappa的玩世心态与特立独行的思想主张。当然还有“Nasal Retentive Calliope Music”与“The Chrome Plated Megaphone Of Destiny”这样完全人工整合出来的电子声效，在那个设备简陋、技术尚未成熟的年代，这样的作品算的上是创世之作了。在对嬉皮运动的反讽与反思之间平衡，做的最出色的作品，就是这张《We're Only In It For The Money》了，Zappa与The Mothers通过这张专辑攀至了其音乐生涯的第一座高峰，并从而进入一个成熟的全新领域。

Zappa与The Mothers在《Cruising With Ruben & The Jets》这样一张简单、朴实的唱片里，一本正经的唱起了情歌，并且在封套内页中撰述了一段关于Ruben & The Jets的感人故事，我们无法臆测其真假与否，但可以肯定，这是他们最为正经、最为感性的专辑，从这不可多得的机会中，可以了解到乐队成员们处理音乐情感上细腻的一面。

《Uncle Meat》(2CD)与其说百花齐放，到不如用瞠目结舌来形容更加贴切，这部由乐队自资拍摄的电影的原声配乐，让The Mothers的全体成员们都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Zappa音乐到达的高度和取得的成就，并不只单靠自己而已，必须知道的是，他身边还有着众多优秀的天才乐手，在《Uncle Meat》中，所有与The Mothers相关的10多名成员，全部加入进来这张专辑的制作，这是一张秉持着Zappa式音乐理念，真正以乐队模式Jam出来的唱片。可以看到FZ在自己的创作观念、模式与乐队的整体及各成员演奏特点之间进行着调和，他给了所有人充分表现的机会，并兼顾着自己对音乐的整体把握——“Uncle Meat”主题及其变奏的荒诞与诡异是其更进一步掌握并融合多调性音乐与Jazz的标志；在“Nine Types Of Industrial Pollution”中他高超的演绎着自己的吉他；而“Dog Breath,In The Year Of The Plague”通过拥有“白痴”嗓音的乐队歌手Roy Estrada的“弱智”演唱方式同美声女高音的相互衔接与碰撞，更显FZ音乐中的矛盾美学；“The Legend Of The Golden Arches”这类曲子则是Zappa式音乐主题，借由乐队成员们丰富、扩展后诞生的完美之作；长达20分钟的“King Kong”组曲是整部作品最精彩的地方，它通过6个主题的变奏，分别展示了不同乐手阐述同一主题的异样，从中也可以看到乐队成员们在Jazz方面的造诣。《Uncle Meat》是Zappa以The Mothers乐队名义推出的音乐表现形式层面上最出色、最丰富多彩的作品。

Zappa个人推出的第一张唱片是《Lumpy Gravy》，但无论从出版动机还是音乐取向上看，它都只能算是一部纯粹的实验作品，相信没有多少人会对着其中的零散音乐片段与无厘头的搞笑对话内容津津乐道。《Hot Rats》在制作态度上严肃了许多，很多人都愿意把它看作是FZ的第一部个人作品，而《Hot Rats》的制作也确属精良，从可以编制出“Peaches En Regalia”这样完美的器乐曲来看，没有人会再怀疑Zappa深厚、扎实的音乐理论基础，更何况还有“Son Of Mr. Green Genes”、“The Gumbo Variations”这样的Fusion名曲，尽显他驾御乐队方面的能力；而在“Willie The Pimp”中，铿锵有力的吉他Solo，怪异而流畅的曲式演进，使得我们终于能够领略到其作为一位吉他大师的风范，这也是他第一次在作品中出现如此冗长的吉他段落；当然也不能忘记The Mothers成员之一的Ian Underwood这位器乐演奏多面手在萨克斯和键盘上的出色表现，没有他便不可能有以上作品的诞生。之后The Mothers发表了《Burnt Weeny Sandwich》，内容上很象是《Uncle Meat》与《Hot Rats》的延伸，尤其是唱片前半部分的概念组曲，以及“Little House I Used To Live In”中的小提琴Solo，这部作品也使得Zappa的音乐生涯平稳过度至70年代。

第二章：

Zappa分别以《Weasels Ripped My Flesh》和《Chunga's Revenge》两张唱片作为乐队与个人在70年代的音乐起点。“Weasels Ripped My Flesh”以一张病态、分裂的唱片封面，一些无调性Jazz，几首原始粗糙的摇滚歌曲，以及最后的电声噪音结尾，做了The Mothers原班人马的谢幕演出。从71年Fillmore East的演出开始，一些新乐手们纷纷加入乐队，以适应于他全新的音乐概念，而在这段演出期间，Zappa还碰到了John Lennon和Yoko Ono，并一起创作了几首作品，对于当时正在Yoko Ono的先锋艺术理念熏陶下的John Lennon来说，这次与FZ的邂逅，的确是臭味相投，这几首无所不尽其怪的作品被收录在两人后来的专辑《Sometime In New York City/Live Jam》和《Playground Psychotics》当中。相对于《Weasels Ripped My Flesh》中部分根源的摇滚歌曲，《Chunga's Revenge》则做了更为原始的回归，除了几首洋溢着Zappa风格的Jazz器乐曲外，其他全部作品都是典型50年代粗旷的R&B曲式。然而，这并没有预示着Zappa下一部作品的走向。

似乎没有人知道Zappa的下一张专辑将会是什么风格，《200 Motels》(2CD)这部巨型作品，花掉他一整年的时间构思，与其说是电影，到不如当作舞台剧更加合适，这部基本上脱离摇滚乐层面的作品，无论从音乐概念上，创作技巧上，以及抽象性和荒诞的表现手法上，都比后来的《Joe's Garage》更为出色。在《200 Motels》里面，Zappa大量尝试将音乐构建于管弦乐基础上，从而在根本上切断了与摇滚乐的联系，同时这部作品也让我们看到他驾御庞大管弦乐队的能力，其中广泛运用了序列音乐及多调性作曲法，并且将这种方式与自己独有的音效拼帖、曲式跳跃结合在一起。这是一部四不象的作品，从荒谬的故事构成到舞台布景的抽象运用，从听觉上难以把握的音乐动向到演员们匪夷所思的舞台表演，都让听众们难以接近，难以用常规的观念揣测其音乐构想，这是此作品最为人忽视的原因之一，同时也被抱以极大的误解。直至今天它依然显得那么遥不可及，但我想一部超前于时代的伟大作品，穷尽人类一生也未必得其要领，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是不是已经享受到它带来的乐趣与意义了呢？！

曾经看到国外某唱片杂志将Frank Zappa列为“20世纪100位Jazz名人”的行列，而其曾声称自己“没有过创作任何专类音乐的倾向”，那么这个评价从何而来？当听过《Waka/Jawaka》与《The Grand Wazoo》两张唱片后，便会明白了。很喜欢将这两部作品当作姐妹篇一口气听完，早在《Uncle Meat》中的“King Kong”组曲和《Hot Rats》里面，就已经领略到Zappa音乐中极强的Jazz特质，实际上Jazz也是他音乐架够的支柱之一，但这两张专辑做的更彻底，走的更远——我们可以清楚感觉到“Big Swifty”中Fusion的底蕴，并以其特有的节奏为基础所构成的只属于Zappa式的Jazz风格；而“Waka/Jawaka”则更是他一早便开创出来的标志性器乐曲；“The Grand Wazoo”是首踏着摇滚节奏，进行交响化的Jazz实验作品；还有象“Cletus Awreetus-Awrightus”这样的短篇小品，一切都突显出FZ神奇、敏锐的Jazz触觉。在《200 Motels》的独立创作之后，《Waka/Jawaka》和《The Grand Wazoo》更显乐队整体配合的本色。

在随后的两年，Zappa推出了音乐生涯中销量最高、成就最低的两张唱片《Over-Nite Sensation》和《Apostrophe(')》，但这完全不能被当作向主流音乐妥协的征兆，相对于之前的实验大作，它可以被认为是一种休整，也能看作是为了争取更多听众而做的临时性的玩票式表演，而“Don’t Eat The Yellow Snow”这类讨巧而又不失Zappa本色的曲子，的确使得更多人，尤其是那些传统Progressive Rock乐迷开始知道并关注起FZ这个人。这种倾向也一直延伸到其70年代中后期的许多作品中，如《One Size Fits All》、《Zoot Allures》、《Sheik Yerbouti》（King Crimson现任主唱Adrian Belew曾作为FZ乐队成员参与过录制此专辑期间的演出），这些现场与录音室混杂的作品，保持着他一贯的音乐取向与哲学观点，继续吸引大众的眼球——象“Disco Boy”、“ Dancin' Fool”这样对当时风行的Disco舞曲进行歪歪扭扭模仿的半开玩笑式作品，居然使自己获得了Grammy最佳歌曲奖提名。熟悉Zappa的人知道，他是一位现场表演的大师，其许多作品都只能以Live的形式演绎出来，《Roxy & Elsewhere》和《Zappa In New York》(2CD)正是70年代FZ现场唱片中的重要作品——“Punky's Whips”中点名道姓的对Angel乐队吉他手Punky Meadows的讥讽，以及“Be-Bop Tango”后半部分Zappa与观众一起做的猥亵表演，还有“Echidna's Arf (Of You)”这首尽显其诡异音乐智慧的器乐演奏，都从很本上打破了Progressive Rock只存在于录音室中的说法。

就在FZ务实的推出《Over-Nite Sensation》和《Apostrophe(')》这样讨巧、精致的个人唱片同时，他也在录制一些探索性与Jazz、摇滚相结合的实验音乐以及一些交响乐曲，这些作品被集合、收录在70年代末的3张专辑《Studio Tan》、《Sleep Dirt》和《Orchestral Favorites》中。现在听起《Studio Tan》来，早已不赋当初的艰涩与怪异，长达20分钟的“The Adventures Of Greggery Peccary”是其72年的现场专辑《Just Another Band From L.A.》中的戏剧作品“Billy The Mountain”的姐妹篇，前者以一种后现代的表现方式隐征出Zappa对于当代生活主观意识上颓废与积极的矛盾，而后者则在前者基础之上借由复杂、夸张的配器及卡通情节的背景与对白，将这一主题更加深刻、荒诞化，在“The Adventures Of Greggery Peccary”中，我们可以听出Zappa的配乐已到达何种眼花缭乱的地步；“Revised Music For Guitar And Low-Budget Orchestra”以协奏曲的方式，进行着吉他与小型管弦乐团的对话；《Sleep Dirt》中的“Regyptian Strut”看似一首摇滚节奏的交响曲，但实则是以Funk为基础，形式上将其扩大并交响化；还有那首尽显其邪气弥漫的吉他演奏的“Filthy Habits”，以及由女歌手Thana Harris演唱的三首抑扬顿挫的无调性Jazz歌曲；而《Orchestral Favorites》专辑中最有价值的“Pedro's Dowry”，则是以多调性作曲法，与鼓机结合后的产物。这3张唱片证明了Zappa即使在70年代中后期，大部分作品都产生迎合听众的趋向期间，另一方面也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实验与融合的创作力。

1979年，FZ最出色、最完美，同时也最象Progressive Rock的专辑《Joe's Garage》(2CD)推出了，就好象是对整个70年代名噪一时的众多摇滚歌剧作品做出的终结性示范一般，他似乎在对那些Progressive Rock乐手们说“摇滚歌剧应该这样做”，事实上，这部三幕歌剧专辑也正是那些Progressive Rock宠儿们望尘莫及的教材范本。Zappa没有在这张唱片中标榜任何东西，或者说一切Progressive Rock的噱头都在这部作品中消失无踪，而我们从中所能看到的只是勤恳、朴实工作态度，以及不做任何夸张演绎和音符修饰的最淳朴的音乐本身。在内容上它以一个光怪陆离的科幻故事，并将其与琐碎生活结合，用人类最普通的工作、生活方式，自然的阐述着主题；而音乐上惊奇的是乐器的运用居然只是最传统的摇滚乐队配置，另外只加了一把口琴和几只萨克斯而已，这样简单的音乐编排在他所有作品中实属罕见。仔细听过《Joe's Garage》会发现其中的音乐虽然简单，但却精致，其对各种音乐元素的掌控已达到无比纯熟的地步，当中尤以Raggae的运用最为出色。此外Zappa还反讽式的在其中扮演一个名为Central Scrutinizer的家伙，以一种通过效果器变声的音色，在每首歌曲结束之后都出来对当时的场景解释一番；还有“Sy Borg”中Joe与Sy Borg的对话，以及“Why Does It Hurt When I Pee?”中无奈的自嘲；此专辑中还诞生了吉他名曲“Watermelon In Easter Hay”，使我们可以从吉他演奏对音乐整体概念推动的角度感受另一种Zappa赋予吉他的意义。《Joe's Garage》是FZ从70年代到80年代音乐观念转变上的颠峰之作。

第三章：

身为一位吉他大师，却从不刻意表现自己的技艺，这在众多吉他之神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个案，直至80年代，Zappa才迟迟推出两张吉他演奏专辑《Shut Up 'N Play Yer Guitar》(3CD)与《Guitar》(2CD)。前者经由其对概念音乐的执着，在每首乐曲之间都用一些音效片段加以衔接，硬是被强化成一套概念吉他唱片；后者则是把自己各个时期现场演出中的一些吉他演奏作品整理出来，构成一张同样概念化的吉他现场演出。这使得我们终于可以全面、彻底的进入Zappa的吉他海洋中，感受其诡异的Solo段落，并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感闪耀之处——无论是“Shut Up 'N Play Yer Guitar”、“Shut Up 'N Play Yer Guitar Some More”以及“Return Of The Son Of Shut Up 'N Play Yer Guitar”这3首主题曲恐怖、有力、灵气十足而又无法预测的吉他行进，还是“Variation On The Carlos Santana Secret Chord Progression”中有板有眼的模仿Carlos Santana的演奏方式，Zappa都透过其非凡的吉他演奏才能向世人传达着自己的音乐哲学。

《You Are What You Is》是一张非常出色的概念唱片，它由20首简短的流行小曲串接而成，而这些短曲，决不仅仅是一般的流行歌那么简单。“The Meek Shall Inherit Nothing”和“Heavenly Bank Account”这样的黑人灵歌作品，是FZ音乐上的全新突破与尝试，结尾处可以非常清楚的听到典型的Zappa式跳跃与变奏对黑人音乐的改良；“Harder Than Your Husband”哼着乡村小调，内容则是以看似污秽的歌词，挑衅听众的道德界限，从而印透出他个人的处世观念；“If Only She Woulda”这首歌曲则完完全全戏拟着The Doors的键盘。这部作品标志着其音乐在80年代的成熟。Steve Vai也从这一年开始了与FZ长达6年的合作，在后来的《The Man From Utopia》和《Them Or Us》中，Zappa都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展示其吉他技艺，尽管如此，《The Man From Utopia》中最引人注目的仍是“Tink Walks Amok”和“We Are Not Alone”这类闪烁着电子舞曲节奏光芒的器乐作品，他对制作电子音乐的热情似乎由此开始。《Them Or Us》是部野心勃勃的大作，Steve Vai与FZ两位吉他大师在同一张唱片里最大限度的发挥，仅此一次，当中还夹杂着一些“Baby,Take Your Teeth Out”、“Be In My Video”这样的悦耳小品，用以穿插和连接大段的吉他演奏。之后发表的《Thing-Fish》(2CD)，是Zappa的又一部摇滚歌剧，不过相对于《Joe's Garage》，它在音乐表现力方面欠缺了许多，因此极少被人提及，Synclavier这种乐器开始被运用在此专辑中的一些作品上，它也为后来的《Jazz From Hell》打下了基础。

很多Progressive Rock乐手们都梦寐以求的妄图创作交响乐，但涉及到纯粹的古典音乐，又有多少人能在音乐理论基础上过的硬呢？这些问题似乎难不倒Zappa，旁若无人的独自走向一种音乐派系的极至，就是《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2CD)和《The Perfect Stranger》展现给我们的。有关这两张唱片，很少看到人们谈起，即便有，也是非常含糊的；对于很多古典音乐的门外汉来说，这样的作品的确让人听过之后一头雾水，至多抱着叶公好龙的心态远观罢了；但是不要紧，在《200 Motels》里面，FZ已经将这类音乐预演过，那些对其有所了解的人，一定不会觉得这样的乐曲有多么高不可攀。“Mo 'N Herb's Vacation”这类深得序列音乐精髓的组曲，便是其深厚作曲功底的佐证，然而那又算不上传统意义的20世纪新古典主义，很多作品中都运用了体现Zappa音乐风格的吹奏与打击乐器，在伦敦交响乐团努力的演奏着自己作品的同时，他仍然用这种方式强调着自己音乐理念的存在性，这就是其聪明、过人之处了。《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的第二张，是对FZ以前一些管弦乐作品的重现，并且编制成大型交响乐队版本，但这有点画蛇添足了，相对于第一张的自然流畅，多少显露出些许做作之处。而《The Perfect Stranger》就不同了，整体序列音乐之父布列兹和他的室内乐团毕竟功利深厚，其对Zappa音乐的把握和深入也恰倒好处，“Naval Aviation In Art?”这首原本一分钟的短曲，被他们只放慢了一点点演奏速度，就在神韵上细致了许多，此曲比起原《Orchestral Favorites》专辑中的版本更加出色。Zappa同时也在这张唱片中亲自操起了Synclavier，那也许就是《Jazz From Hell》的雏形了。

《Meets The Mothers Of Prevention》无论从名字及曲目安排上都酷似《Freak Out!》，其实这张将音乐电子化融合得既生硬又不太成熟的唱片是向随后《Jazz From Hell》演化的轨迹。终于在1986年，《Jazz From Hell》这样一张布满DMS Synclavier华丽音色的Zappa式Jazz专辑，将其电子化模拟技艺提升至化境；正如其名，这是一张来自地狱底层的Jazz唱片，除“St. Etienne”之外，其它所有作品均由FZ在DMS Synclavier上独自演奏完成；当中的很多音乐理念都不仅限于Jazz，这从一些曲目被很多后世改编成管弦乐形式演绎就可知道，它不只模拟Jazz，乃至交响乐、摇滚、电子舞曲，还有更多的是采样与拼贴整合出来的电子音效；这张唱片是由多重音乐形式交叉出来的一种凌驾于任何音乐种类之上的伟大作品，其影响力当然也远不止某个范畴而已。次年，Zappa凭此作获得了一生中唯一的Grammy最佳专辑奖，尽管这个奖像可能对他而言是多么的可笑与无足轻重。同时《Jazz From Hell》也是Steve Vai在FZ乐队的谢幕演出，很显然象他们这种水平的吉他大师不太可能在同一只乐队里共存太久，更何况此时的Steve Vai早已磨练出自己的音乐棱角，去开拓独立的音乐事业是每位音乐家的必经之路。

Zappa在80年代的Live专辑依然体现着他的虞智，尽管《Does Humor Belong In Music?》毁誉参半，但《Tinsel Town Rebellion》和《Broadway The Hard Way》这样的概念Live唱片依然是不可多得的精品。FZ在88年开始的名为Broadway The Hard Way的巡演，是其音乐生涯最后的高峰，他依然以这种整体概念的方式全面而戏剧性的表述着对社会文化层面上的看法，并继续其一贯的作风——即诙谐、幽默的反讽与戏剧性的模仿、戏弄夹带着刻薄的歌词，专辑中这类曲子数不胜数，看上去他好象完全恢复了《Freak Out!》时期的敏锐洞察力；音乐方面则是百花齐放，比起《You Are What You Is》对音乐形式多元化的把握，更加成熟、历练、游刃有余。Sting也在演出中客串表演了一首The Police时期的作品“Murder By Numbers”，没有任何格格不入的地方，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这就是Zappa融合艺术的极限。

从80年代末开始，FZ致力于整理自己以前的音乐，包括无数优秀的现场录音和未发表作品，全部收录在《Ahead Of Their Time》、《Make A Jazz Noise Here》(2CD)、《The Best Band You Never Heard In Your Life》(2CD)、《Playground Psychotics》(2CD)以及《You Can't Do That On Stage Anymore》(全系列6张2CD)这些专辑中，直至今天依然有这样的作品被不断发掘与出版。《The Yellow Shark》在Zappa死前一个月推出，而实际上他已经没有办法参与这张专辑的制作了，这是张由一只名为The Ensemble Modern的演奏先锋乐作品的多国籍管弦乐队演绎Zappa作品的唱片。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依然不停的创作、演出与录音，所以当很多人知道Frank Zappa已于1993年死于前列腺癌这个消息后，并不感到很惊讶，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

尾声：

Frank Zappa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他在1984年连续出版的三张唱片，全部用一只身着娃娃装、头戴墨镜的狗作封面，没有人了解其中隐喻着什么；而我们经常在其专辑封套上见到的“不乱苦杂派”五个汉字，相传是他在私下无人的时候，经常独自念叨着的自己名字的中文音译；更有甚之，Zappa在《Francesco Zappa》这张专辑里，居然演绎起一位名叫Francesco Zappa的名不见经传的18世纪意大利作曲家的作品，并且在唱片封面标称“这是他200年来的第一次数码录音”，坦白说Francesco Zappa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早已不是我关注的目标，他的这种闲情逸致，才着实另人惊愕，有时候我甚至怀疑Zappa本就代表着小资产阶级。

1999年的《盛世摇滚2》杂志里面，有一篇名为“游荡在时间之外的严肃摇滚”的介绍FZ的文章，其中从他哲学观点的角度和在文化背景及其音乐的社会意义相互作用的基础上，对Zappa做了深层次的剖析，可以说做得相当到位，但作者在他音乐成就方面提及甚少，我判断那是依资料记事为题材范本写出来的，其在聆听FZ音乐上不一定有多少建树，而那样的文章虽然深刻，但对于推广其音乐却略显薄弱，要知道Zappa音乐的广泛性与多样性是超乎想象的，一篇涉猎音乐层面甚少的文章，相对他广阔的音乐世界，不足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从那时起，我便一直想着写这样一篇浅显，但关乎其整个音乐历程的介绍，它看上去是个流水帐，一篇FZ的音乐简史，但我用所能掌握的最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以最诚恳的态度，从音乐表层谈起，历数其各个时期的作品，让所有喜欢和即将喜欢或永远不会喜欢Frank Zappa音乐的人们，有着较多可选择的余地。

Middle Finger
2005年3月28日——29日

Frank Zappa各时期代表作：


Freak Out!

Absolutely Free

We're Only in It for the Money

Uncle Meat

Hot Rats

200 Motels

Waka/Jawaka

The Grand Wazoo

Roxy & Elsewhere

Studio Tan

Sleep Dirt

Joe's Garage

Shut Up 'N Play Yer Guitar

You Are What You Is

London Symphony Orchestra

Them or Us

The Perfect Stranger

Jazz From Hell

Guitar

Broadway the Hard Way

The Best Band You Never Heard in Your Life

You Can't Do That on Stage Anymore

The Yellow Shark

据说是一个怪异的吉他手.......

哇,ZAPPA果然听得很多.我喜欢,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我第一张是Burnt Weeny Sandwich
到现在为止最后一张是一个奶牛封面的三张套LATHER吧好象叫
也是每次重听都能有大量新发现的好东西.

Dionysos  在 4-11-2005 18:53 发表:

哇,ZAPPA果然听得很多.我喜欢,很多不知道的东西
我第一张是Burnt Weeny Sandwich
到现在为止最后一张是一个奶牛封面的三张套LATHER吧好象叫
也是每次重听都能有大量新发现的好东西.

哈哈，我就Zappa“专精”了，光他那50多张专辑就花了我3000多元，投入大回报也高嘛，不过距离120张还远的很，你在国外能不能找到那些Bootleg，中国是没希望了，有机会出国搜刮吧

是个很怪的人,前一阵听l.shankar的时候碰巧有一张与FZ合作的唱片,才第一次知道了FZ,不喜~~这个怪异,出版了大量唱片的家伙,在SLSK上有时候看到有的家伙居然有FZ数十张之多,觉得他们做得太绝了,FZ有这么好吗?我现在不能给出答案,FZ我毕竟几乎还没有听过.

Zappa2000  在 4-10-2005 08:01 发表:

听Zappa的音乐是需要机遇的

我是通过“春光乍泻”

我到是觉得无论是否喜欢FZ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摇滚史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创作力惊人的高，唱片数量与质量都不象是个摇滚乐手，有几只摇滚乐队可以达到百张专辑以上的，到是随便一个Jazz乐手都可以找到几百张唱片，据说Sun Ra一生出了800多张专辑~~~~~
与Zappa合作的人非常之多，除了John Lennon和Yoko Ono外，还有Ringo Starr、Captain Beefheart、Jean-Luc Ponty（Mahavishnu Orchestra）、Adrian Belew（King Crimson）、Eddie Jobson（Roxy Music）、Steve Vai、Sting、Pierre Boulez、Lowell George.........还有我不知道的

pegasus  在 4-11-2005 19:53 发表:

是个很怪的人,前一阵听l.shankar的时候碰巧有一张与FZ合作的唱片,才第一次知道了FZ,不喜~~这个怪异,出版了大量唱片的家伙,在SLSK上有时候看到有的家伙居然有FZ数十张之多,觉得他们做得太绝了,FZ有这么好吗?我现在 ...

几十张根本不算什么，Zappa音乐的跨度之大，只听一两张，甚至是10几张唱片都不能了解的
比如我最早听的Studio Tan，是我根本无法接受的，而听到Hot Rats后就完全不一样了，Uncle Meat又是另外一种景象，Waka/Jawaka与The Grand Wazoo是Jazz风格的，还有早期边缘摇滚的Freak Out，80年代又有电子合成器的引入，还有交响乐作品，摇滚歌剧之类的，当然还有概念Live专辑和吉他曲作品，每一样都有着代表作，即便是我现在拥有的50多张，也不敢说完全概括Zappa了
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收他的专辑，基本就是个无底洞

此人无以言说.......许多介绍性文章多少都显得有点动机不纯的意图,硬要给他分出个什帮什派的,挺无趣.
细细听,一张张,Absolutely Free,Touch me there.....You Are What You Is,唉唉唉..太多太多...只能断断续续地进行,目前最喜欢小SHANKAERT和他的那张TM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