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饭无力,忧郁无理。春天来了,天空突然之间结出好多好多水气做成的轻盈花朵严严实实盖满了整片天空。干枯的湖泊内有无数星星状体的银鱼往天空和淤泥里吐泡末,湖上有果酱制成的小舟,湖边有馒头凝固的小山,山上有番茄屋,屋内有棉花床,床上有本圣经,圣经里埋藏有那人的墓碑。墓志铭说:我们不哭。
终于我们没能等到哭泣的时候已经死了。死的时候身穿鱼鳞,枯叶,豆芽,蚕蛹壳,青稞秆,住进寒流织结的棺材,覆盖香草土地和天水。最后一个父亲情人和最后一个母亲恋人相互说尽好话,喃喃又喃喃。他们分不清楚上升和下降的区别,分不清孩子与老人的区别,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和对方的区别。
镇上到处都能看到因厌倦而产生的垃圾,废弃的果皮,空的可乐罐,塑料模特,坏了的镜子,生俎的鸡蛋,堆放在厨房,街角,厕所背后,以及餐馆废墟处。那只黑白狸猫厌倦了日益增多的老鼠,茫然地蹲在墙头看两个等死去的老人喝啤酒下围棋。他们都在赌谁必须最后活着,必须活到小镇的末日之后。棋没有下完末日是永远不会来临的。而围棋也厌倦了这场真正有关生死的撕杀,在挪动自己胸上粒子的时候它顺便擦了擦身上的累。没有谁不厌倦谁,可是谁不是还陪伴着谁?老鼠们偷看围棋,它们因厌倦了自己而站在狸猫面前。
这真的是春天吗?一个屋檐下的铜镜反射了这一切,日益加深的春色倒影越来越明显倦殆的花朵面容消瘦了铜镜。它曾经口含八卦,照耀出妖精的影子。可是为什么连妖精也离弃了这里?巫婆连同她的白色咒语不知所踪。一滩昆虫的口水像糨糊一样糊住了墙壁上的一只伤疤,干腻腻的一张,习惯性地等待蒸发。
屋内有张牙舞爪的哇哇声:那只渴望人间冒险的婴儿突兀地诞生了,吓了母亲一跳,赶紧用力把小孩赶出肚子关上子宫门剪断脐带。这个小家伙着床的时候露出笑一样的哭声,来自本能的得意从降生之前起的一个假设开始算计,直至此刻。慌里慌张的接生婆无意中把汗混进盆中的血里,“哧……”一声,汗被那妇人的宫血腐蚀掉了。“这是我的处女接生,给了这个妖怪小孩。”接生婆对邻居说。
镇的末日又被刚来婴孩延迟一辈……那些厌倦者仍在厌倦,难能厌倦到婴孩的尽头。一只冒险的小婴孩就住满一个镇,又发芽又发霉,又喝牛奶又喝药水。小镇的春病又犯了。“你和我们一起忧郁吗?”大家问这个小婴孩。婴孩很高兴,它学会了第一句话:“你和我们一起忧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