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对于中国读者而言最有趣的地方,莫过于“中国”在书中的指向。书中的女主人公玛丽,作为日本人,却成长在中国人学校,学习中文,并且即将去北京留学。她作为挽救受害的中国少女的桥梁,牵涉出了整个故事的框架。而对比的是作为加害者的白川,他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做出此等恶行的人。依据我的理解,其代指的正是我们对日本整个民族的一个普遍印象,那种毫不明白自己为恶,隐藏在严谨,勤奋的工作表面之下,备受压抑的恶,一个相对的,模糊的恶。同样,此种恶也并不仅存于日本社会,而几乎是人类社会的通病。
村上似乎有一种将“中国”作为救赎的倾向。比如意图惩罚白川的,是中国的黑帮,而不是警察。而白川得以受到惩罚的起因,也是因为他对中国妓女施暴。玛丽在认识到自己再也不能回到记忆之中的时候,也决定以去中国作为解脱。我不想牵扯到太多乱糟糟的意指。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手段,就好像中国作家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某些情况时,会选择美国一般。
另外的两个主要人物,阿薰与高桥,一个是拳击手出身,经营着善恶未明的,非道德的情爱旅馆,另外一个是学法律却喜欢音乐的学生,两个人都处在背离世俗价值的轨道之上。高桥最后决定回归世俗价值,这让我等读者怀疑,他会不会也变成白川一般在世俗标准之下隐藏大恶的无数“无面人”。而阿薰收留了蟋蟀,一个身份模糊的逃亡者,经营着不需要见面,因而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免受道德批判的情人旅馆,似乎代表着,她是超越虚伪的世俗道德,真正可以进行判断的人。
阿尔法城,虚拟的未来之城,出自戈达尔的同名电影。以这样的一个意指来作为故事的发生地,是否有别具的含义呢?我没有看过这部影片,我想如果看过这部影片,应当会联想到更多的一些东西。
最后,是爱丽与无面人。无面人似乎是隐藏在白川内心的某个代指,按照译者林少华的看法,是代指那种模糊不清的恶。如此,爱丽便是代指一种世俗的美好。她对玛丽造成了一种事实上的压迫感。但却又有避世的倾向,试图逃离现实,躲藏起来。无面人与电视机,以及房间,似乎是现实世界的代指。
相比村上早前的作品,这部作品可能略微晦涩,村上写作的符号趋向,在这部作品中更加明显,而叙事的程度在减弱,更加多的运用象征与隐喻,也增加了电影旁白式的表述。从《海边的卡夫卡》中,我们已经看到这一趋向的发展,而在《天黑以后》中,这一趋向已经有凌驾于叙事之上的势头。在商业上的成功之后,作者开始探寻自己的实验道路,这对我们读者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一个不停重复自己的作者,不值得我们喜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