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这个西出阳关的流浪少年虽然人近中年却天真依旧,似乎天生就是为怀旧狂准备的一本毕业留念册。很多人都在说:张楚完了。但与其苛求他重新回到那个所谓专业的摇滚铁笼,还不如让他继续游荡,只是他必须把业余提升为游戏———张楚天真的气质和乐理方面的欠缺,其实反倒可能成就另一种儿戏般的实验气质,这一点他应该向他的朋友胡吗个学习。
在上周六美好药店的广州现场,推辞半天后张楚终于被拉上台和美好药店、泵乐队的成员即兴玩乐,他唱非常宜于雷鬼的《蚂蚁蚂蚁》,可惜王磊不熟此歌,张楚也唱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改弹琴改摇铃。没错,张楚从来都错拍即使只是摇铃,那天晚上玩即兴,他也始终像是在门口徘徊,进不来。但我想说:张楚还有戏,尽管玩得不好,但他毕竟开始玩了。那天下午他还在波兰卡高斯基和香港李劲松的噪音现场即兴用笔记本电脑玩电子。
魔岩曾经像奶妈一样把张楚他们喂成明星,但断奶之后有的人营养不良,有的人却自己茁壮起来,窦唯恰恰是在脱离主流唱片机制之后真正找到了自己,摆脱了老摇滚桎梏,而王磊也是差不多在同一时间(1997年后)彻底进入DIY状态,这就是为什么窦唯和王磊后来最多产、最多变,成为新音乐转型的两大代表。而崔健更令人欣喜的还不是他发表了新专辑,而是他现在终于从一个严肃紧张的摇滚教父转变为一个团结活泼的音乐老顽童,从中央回到基层,从殿堂回到生活,除了大型的红色崔健,现在他还打算搞一个“蓝色崔健”,即小型的、电子的崔健,专门在酒吧搞小演出,自由地和不同的乐手合作。
越来越多中国乐手开始从“搞摇滚”转变为“玩音乐”,自由快活的浪里白条正脱去摇滚的紧身衣和比基尼,森严的摇滚等级和狭隘的摇滚自恋正在开始被宽容和谐的多元对话所取代。6月份,王磊和泵乐队在北京巡演了五场,每场均安排与北京乐手狂Jam的时间,先后参加的有崔健、刘元、张永光(崔健早期鼓手),“不一定”的窦唯、张荐、巫娜,美好药店的小河、张玮玮、郭龙,废墟的周云山、郭建,舌头的李旦,妙乐队(北京的雷鬼乐队)的武锐、陈劲,以及万晓利等等。这是一次意义深远的超级派对。泵的dub音乐提供了无所不包的自由即兴空间,令人印象最深的是在无名高地酒吧,窦唯从泵的第一首歌开始就端着古琴上了台,到了最后崔健也按捺不住上去玩电子,新老乐手轮番上阵竟一直玩到凌晨4点,窦唯的古琴、万晓利的女声口技都是那晚的新鲜发现。
在北京有两大即兴团体:“不一定”和“美之瓜”;广州的泵、杭州的第二层皮和上海的顶楼马戏团,也善于创造即兴的狂欢景观———在美好药店最近的巡演中他们都充当了即兴合作嘉宾;实验电子和声音艺术圈更理所当然地充满了即兴音景;在爵士圈,三十个左右的中外爵友组成了数不清的乐队,历史性地搞起迷笛爵士音乐节,尽管除了美好药店的李铁桥和老革命教育家梁和平,迷笛爵士节对自由爵士仍然采取不越雷池一步的保守态度,尽管很多国内乐手在玩即兴的时候确实还并没有把握即兴的精髓,还没多少乐手经受过自由爵士、前卫音乐或者dub音乐的熏陶,尽管上周六这场张楚、王磊和美好药店的即兴合作还不能让人满意,但即兴的大门已经打开,它终将渐渐从瞎闹、乱搞、穷玩上升为真正的狂欢,正像王磊在北京台上所说:所有的音乐人都是同一个人,正像他那首《来春的石头》所唱: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都是大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