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王菲，后有李宇春——梅侬札谈之音乐篇(转载)
一 寻找干净的声音
数日前我正受着痼疾偏头疼的困扰，不得不听从医嘱，停止一切思维动作，全面休息。喝茶，听音乐，弹琴，看草长花开，望云行风走，听水流，听秒针滴答，划破静谧。一切仿佛都在沉寂，却又在默望。我想起这几日被人们的嘴皮磨碎了的超级女声，关于她们的唱腔，似乎颇多争议。一时心念起，便找来听听，姑且打法这百无聊赖的日子。
跃入眼底的首先是《Don’t cry for me,Argentina》。如果说麦当娜还有值得我欣赏的地方，恐怕也就是这首歌。在所有的欧美流行歌曲中，这也是我最喜爱的一首。我在其时对任何选手的名字都一无所知，只是奔着自己喜爱的英文歌而去。开头有点惊艳，慢慢的有点难受，当听到Have I said too much ？There's nothing more I can think of to say to you。 But all you have to do is look at me to know that every word is true。我不禁连连摇头，有伴奏的部分可以被蒙蔽过去，然而清音独白部分却是最考验人的，它不但把发音问题暴露出来，并且将非母语的理解上的隔阂一泄无疑。而对于歌词的理解的失误就会导致整首歌曲的失败，这是每一位音乐行内人都明白的最浅显的道理。但是我记住了张靓颖这个名字，毕竟来说，她比目前国内乐坛上的歌手强行冒出几个英文的不伦不类要强许多。
随即听她的其他单曲，很遗憾，没有一首歌曲能让我坚持听完。请宽恕我的耳朵罢，如果我不是每日清晨便在大堆西洋音乐的包围中起床，如果不是我对那些欧美歌手的唱腔，单曲，特点太过熟悉，如果我不是对音乐的感觉太好追求完美和极致，我会为张靓颖叫好。但很不幸，我实在不能坚持听下去。
我想起若干年前在一次咖啡馆里，我问我的美国友人对当时咖啡馆内唱英文歌的歌手如何评价。她摇头说：一个字，难受。然而当时的我还不能完全体会得出她的感受，这是太近距离的现场音响效果造成的，也有部分原因是我的英文毕竟是第二习惯。我问：难受在哪里？她说：该重音的弱，该弱的发音却激烈，还有连贯性的问题。。。总之一听就知道非母语演绎，非常别扭。这时我听着张靓颖演绎的这首歌，非常深切地对友人的话身同感受。
我必须说出我摇头的第二个原因：一个歌手没有（及体现不出来）自己的理解，表现不出来自我风格，就不能超越原歌手的演绎，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败。张靓颖的演唱固然超越了目前国内许多歌手，但是她借来的唱腔，竭力复制沿袭原唱的曲风，这令她走入了第二个失败。
但这两点原因都不足已成为致命伤。真正最大的失败在于张靓颖不懂得一句话：民族的才是世界的。相信只要走出过国门的国人，跟洋人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西洋人不会因为你懂得唱西洋歌而更加欣赏你，但绝对会因为你不懂得演唱自己母语的行为而投以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在后来听了张靓颖的《乌苏里船歌》时方对这个女孩子彻底死心的。整首歌对于外行人来说似乎是无懈可击，清丽婉转。但是对于懂些音乐的人，不难感觉到整首都是飘的，没有一个字能落到实处，给人脚踏实地的实在。一个连母语歌曲都唱不好的人，又怎能将非母语歌曲演绎得精彩？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然而这在国人学习洋文已达到狂热的年代里，已是见惯不惯的风尚了。如今歌曲中都爱以加进一两句不伦不类的洋文，再加上奇形怪状的发音，听起来叫人啼笑皆非，跟吞了苍蝇似的难受。就好比隔壁的夫人穿的一脚好裹脚布，姨娘不胜艳羡，自己没有裹脚布，也至少得趁着有东风吹来时，极其享受地嗅嗅裹脚布的香气。
我开始听周笔畅的歌，从她的众多歌声中挑选出了《I Ｂｅｌｉｅｖｅ》，《解脱》。不能否认，周笔畅确实很懂得演唱技巧。听她的歌声，你会一边听，一边感受到她展示技巧的明显匠心。而真假音的转换，很显然地借助了市场上歌手的习惯和风格。也就是说，她的风格就是诸多歌手的风格，她毫不避讳地以歌声告诉你这一点。然后你就会感受到，这是一个技巧性的歌手。而如果你再深入地听下去，她的技巧性完全粉饰了歌曲的本身，就像地包天，最终你体会到的不是乐曲纯粹的本身，而是她综合市场分析学习后的决定。你听的同时，会不时闪现出市场歌手的一个个影子，唯独失去了歌曲本身。如果说一个歌手的风格是诸多歌手的风格，那么换言之，也就是无风格。可以说，一个歌手的声音和特点后来让你无法从千万人当中挑选出来的话，这个就是一种悲哀。因为没有个性，独特性，这就注定了走向平庸走不了多远。从流行乐坛来看，王菲，张学友就有非常得天独厚的资源，他们有令人过耳不忘的独特声音，让你从千万个人当中一听而不会被埋没掉。当时听到周笔畅的歌声时，我感受到了几分的愉悦。隔了一天之后，只记得ＩBELIEVE这两个单词演唱时候的婉转。然而很可惜的是，我丝毫不能记起她的声音，即使她的技巧似乎不错。
纪敏佳的歌声也很独特，完完整整地能听完两首歌。但显然放大于收，不懂得含蓄沉淀，这就令她的歌声听起来舒服之余平添燥热，火气极重。如果她能明白拳头只有缩回来再打出去才有力度，内于神敛而非仅在外于形放，经过这方面的专业的训练，相信她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歌手。
这五个人当中，何洁的歌是让我最无法从头至尾听完的。试图听三首她的歌，都是不到五句耳朵就要爆炸了，完全无法忍受下去。也许无关技巧问题，而是她音色的本身欠缺美丽，听起来类似民歌手汤灿给人的感觉，怎么听怎么难受，不管技巧多好。都很难感受到音乐的浑圆舒服。强行听下去，真是对耳朵的折磨。
然后当我听李宇春的歌《蓝天》时，我完全被击中了。当下只有一个感觉：前有王菲，后有李宇春。这是个音乐奇才，她的声线是上天赐与得最丰厚的礼物。我曾经为王菲天籁般的声音感动过，认为她独得上天厚爱。但现在我发现，李宇春比她更受上天恩宠。很多人把丰饶的美洲大陆认为是上帝的恩宠，而上帝的最爱是资源无与伦比的巴西。如果说王菲是美洲大陆，那么李宇春则是巴西。她的声线是活脱脱为了音乐而生的宠儿。百万人中难能挑一。
必须说一下，这么多年来，国内乐坛中只有彭丽媛，杨洪基，关牧村三人能令我感受到纯粹的音乐美感（董文华，宋祖英都明显地隔若干档次，前者技巧不够，经常气息托不住，句尾直掉。后者声线单薄，勉力而为，火气甚重）。流行乐坛只有王菲和蔡琴。蔡琴的技巧浑圆，加之曾在百老汇受训过，这使她的演唱游刃有余。当王菲的身影渐渐淡出时，我曾经一度认为流行乐坛死了，然而李宇春的出现，令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李宇春的音域宽广，厚度十足，声线干净纯粹的令人震撼。至于节奏感，乐感就自然不必再多说。稳稳当当，不偏不倚，从她举手投足随意性的舞蹈中，音乐的天分显露无遗。哪一段旋律该用怎样的肢体语言来表达，踩点的准确和恰到好处的诠释，都让人充分感受到音乐世界最大的极致享受。音乐人的终极目标是甚么？就是要达到这一点：音乐世界感官的极致。李宇春能做到这一点，她不仅得天独厚无懈可击的干净嗓音，还有舞台上流畅舒服至极的舞台风度，动静皆宜，如鱼得水，丝毫没有任何局限性（这一点是王菲都望尘莫及的。所以她只能垂两只手闭着眼睛演唱，自然个头高能撑得住台子，声线好能震撼人，技巧足能打动人，亦不影响她的舞台魅力）。
似乎有不少人因为李宇春的中低音而质疑她的歌唱功底，这是非常幼稚的偏见。学过音乐的人都知道一句话：谁能控制气息，谁就控制了歌唱。发声固然有部分依赖天生的嗓音，更重要的是以气息运声，以情带声。而且也知道一个常识：高音上得去根本不算甚么，能下得去低音才叫本事。为何呢？高音可以通过气息而练上去，但气息能托住低音非常困难。所以很多人在练声时候不怕上高音，最怕下低音，那时的气息控制不好的弱点就非常容易暴露出来。说得难听一点，上高音还可以借助干嗓子吼叫掩人耳目，但下低音你得嗓子怎么使劲都是枉然，完全要靠腹腔气息托住。在这五个歌手的歌声中，我从未听出李宇春有低音托不住的尴尬，也未听到她单凭嗓子叫吼飚高音的外行表现，她上高音部分都是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相反，李宇春的低音极为稳健，点位极正。《蓝天》这首歌把她的功底展露无疑，气息控制的相当均匀，没有丝毫的后继乏力。换气不着痕迹，强弱处理得宜而无刻意，每一句收音都相当干净利落，而在不着痕迹当中又将情感表现得荡气回肠。相对而言，她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中其实处理得薄弱了些，典型的体现就在第开头一句“只有你没有她”上，这几个字显然是为了强调力度而在表面上使劲，真正内在的力度却没有出来，幼稚了些，这个是处理的误区。英文歌曲《Eyes on me》的演绎也别有味道，非常令人惊艳，让我想起了一个叫《Cristina Branco》的歌手，以汲收中东风格而出名，稳健的唱风余味隽永。同样李宇春在英文发音上也存在国人大部分都存在的问题，譬如说th的发音等等。
对于国内歌手过于推崇西洋歌曲的位置，这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如果人人都能坚持如法兰西人一样，就算会讲英文也不讲，以讲自己国家的语言为傲为荣的话，这个国家也才令人更受尊重。自己不尊重自己，何谈要求他人尊重自己？自己不多爱自己一些，如何令他人爱自己？
这几天以来我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其他歌手存在有舞台表现力薄弱的缺点，他们会把唱功拿出来加以弥补；但对于李宇春的舞台表现力光彩照人的优点，他们便把这个作为攻击唱功的一个借口。简直是咄咄怪事！自己的缺点知道拿优点来掩饰，别人的优点就成为嘲讽的借口？这个态度未免狭隘了些。自己不行就应该奋力赶上，而不是非把别人拉下来才叫公允。殊不知世人皆有眼，知道李宇春不仅唱功不应为人诟病，而她的舞台风度魅力，只是应该叫做锦上添花。如果乐坛的人以李宇春的唱功来诋毁她的话，那只能说，这样的一朵旷世奇葩都被无知扼杀，那么中国的乐坛彻底死亡了。
这辈子我只郑重地买过两个人的唱片：Sarah Bright man & 王菲。现在我郑重地在名单上再增添一个光彩照人的名字——李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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