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习作之三及之后的]

第三篇《微热》




有心去逛逛广州无数的批发市场，就会碰到无数年轻的南方女孩，她们黑瘦黑瘦的，精灵古怪，说着很溜嘴的广州话，麻利的介绍价格，开单，收钱，忙忙碌碌的不肯浪费一点时间——假如你没诚意交易还在那里唧唧歪歪的话，多半会遭受她们的白眼。她们如此勤劳，中午都是吃小小的一份带来的便当或者一碗装在泡沫塑料快餐碗里的粉面什么的。她们某种意义上正是广州这座亚洲著名的商业城市的灵魂所在，节奏快，讲究实惠和效率，胆子大，不起眼的小铺子做着大生意。这名头持续了两千年。现在还是。

        阿娣是她们中的一个。不过阿娣称不上女孩了。她今年34岁了。高中毕业就出来做事了。从冰姐做服装档的时候一直跟着冰姐。

        今天阿娣心情有些紧张和焦虑，早上公交车也很不顺利，等了好久车才来，一大早就是太阳，晒的人发晕。早上一开档，就进来一群黑鬼，要买货出口。带着黑鬼来的是一个所谓的翻译——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仔——阿娣见过很多这样子的女仔，听说他们一边帮黑鬼介绍生意赚佣金，一边还陪黑鬼睡觉。阿娣听到那个女孩子说：我把价格报给他们加15%，你不用担心价格高，他们会接受的。阿娣心里有些鄙视和醋意。这钱也太好赚了，就是会说几句英语嘛。很快，黑鬼放下一叠美金做定金，拿了收据，去隔壁档口看其他货了。

        档口突然没人时候，就有点无聊。忙惯的人一下子闲下来，就是这样。阿娣望着外面的树影，还有打着哈欠的几个搬运工。

        年初，冰姐和他弟弟的公司分家了。分家前，冰姐管财务和内部人员，冰姐弟弟则是管销售和采购以及大局。生意做了十年，越来越好，渐渐做到了这个行业的老大。但冰姐和弟弟的分歧也越来越大，弟弟是大老板，说公司管理要升级，要越来越规范，请了职业经理人来，大把大把的花钱搞了好多事情出来。冰姐不干，就吵着分家。冰姐对阿娣说：我弟弟放着合作多年的家姐不信，信那个请来的什么经理人！我们跟他们分了，你们出来跟我干吧。冰姐是那种很豪放的女人，嗓门巨大。


        阿娣当时没说什么，就跟着出来了，刚出来别的行当不熟悉，自然还是做回本行。冰姐在另外一个批发市场，租下一个门面，开始单干。讲实话，生意真没想象那么好。当初冰姐出来时候，很多客户给他们拍胸脯，说你们出来我一定支持你，对你弟弟的做法我们也不欣赏——倒真的把货摆出来，那些人就说，没办法，你这里价格没优势啊。


        冰姐弟弟那边，价格的确很好，可能批量大吧，直销客户也多，批发这边就拉低了。


        档口算是勉强在维持着吧。冰姐可能也没想到，独自打拼会这么难。昨晚冰姐在档口吃的饭，阿娣叫阿玲煲了花旗参炖竹丝鸡。冰姐说，阿娣啊，这边生意不好，我可能下一步会开一个美容院。刮痧、全身护理带着做些美容护肤品的销售，请几个美容师过来，你看怎么样？我准备先开两个，佛山一个广州一个。阿娣说都几好啊。

        冰姐这段时间越来越少来档口，看来是在忙美容院的事情。冰姐老公是佛山人，那边有分店，自然都很经常过去那边。

        阿娣想，自己从来没去做过美容呢，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阿娣又想起某次冰姐给别人聊起和弟弟分家的事，就说：你看阿娣她们几个啊，我弟弟嫌他们老了，不要他们了，那边公司大，老是招小女孩过来。我就把她们带出来，当时阿娣在一旁开单，脸上很挂不住，谈话对方是个30来岁的男人。想到老，阿娣就更加焦虑了。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档口门口有人在大声说话吵吵嚷嚷的，急忙跑去看，原来送货的车挡住隔壁档口的路，隔壁档口的老板正在叫嚷，阿娣没多想，就赶快跑出去帮忙从车子上往下搬货，好快点卸好货，让车开出去。

        广州这种天气，搬几下货，就一身的汗。阿娣忙起来，就忘了什么老的事情了。

06.07.28

前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你要说什么。
就最后一句话还有点感觉，才明白了你要表达的意思。可是不够精彩。

就像听一个很长的故事，一边听一边想，你要说什么呢？怎么这么长？
听到最后恍然大悟，原来关键的就这么一句。

其实前面当然是铺陈了，只是我觉得还可以铺得更好些。

恩.

其实不光年龄的老，还想把年龄老之外的观念老写出，以及把时代变迁加注在小人物身上的无情力量写一些出来，所以才写了一些老板经营理念上和现代的冲突，想将这个冲突作为作为一个大背景，来反衬小人物的命运。微小说篇幅太短，处理的简洁又不乏味比较难啊。

这样的微热也让人流泪口牙

挺好看的

原帖由 睡谷 于 2006-7-29 14:24 发表
恩.

其实不光年龄的老，还想把年龄老之外的观念老写出，以及把时代变迁加注在小人物身上的无情力量写一些出来，所以才写了一些老板经营理念上和现代的冲突，想将这个冲突作为作为一个大背景，来反衬小人物的命 ...

是支持你才说这么多的哦~~~

你这份认真很难得的。

原帖由 饕餮 于 2006-7-29 19:15 发表

是支持你才说这么多的哦~~~

你这份认真很难得的。

:coque::coque:

睡君你越来越好些了

从一个悲观的角度上来看就是命，命是注定的无法改变。
你认同了自己的命运之后你也就无法逃出来。
除非质的改变。

执着，或者对身边对自己追随的肯定，
不管这样的肯定是否正确，
毕竟那个是自己选择，
或许也就 义、节、气
这样的东西。

这个时代是大熔炉
也许就是这个时代下的小人物们的微热
造就成的。

第四篇   《保险大拿》


扬仔可以说是我来广州以后，认识的第一个讲白话的人。他瘦瘦小小，留着个北方人留起来就很像劳改犯，而南方人留起来则很凉快的圆头。牙往外突，总感觉嘴唇包不住一样，嘴比较大，咧开一笑就满口是牙。他乡下大概是从化一带的，当我逐渐白话听力水平增长以后，就能听出他口音里面的一些乡味来。不过，扬仔的普通话却讲的相当不错——当然这是跟大多数广州人比起来。

扬仔在会计部上班，负责的是出纳。一般来说出纳都是女孩子居多，而扬仔被公司承认的学历只是中专，尽管他自己说自己是大专，但始终在出纳岗位郁郁的工作着，一干就是八年，马上就奔三十的人了。

扬仔有时候会去市区，因为出纳免不了要跑跑银行的事务。去之前他都会跑回宿舍脱下工装换上西装。他是那种端着架子要把廉价西装穿出白领感来的人，时常还会打上领带。像足一个保险推销员。

晚上扬仔会跑到我的单身宿舍喝点小酒，酒后就告诉我，他交了个四川女朋友，个头有一米七，要来广州上大学。我惊问：上大学？她多大年纪了？十八岁吧，他答道，口气很得意，言下之意是纯情的不得了那种。后来说的次数多了，我就说怎么还不来啊，这眼看着都开学了两个月了，他就说，对方父母不放心，毕竟年纪还小。一副比女孩子父母还负责的口气。有时候我会去他的宿舍，他就打开电脑，给我看女朋友通过QQ截图发来的照片，我看了觉得就是个浪逼，长得也一般。不过比扬仔也不认识其他女孩子。公司里面女孩子很少。

我被派驻到贵州工作了半年，中间有一次，扬仔打电话给我，说他辞职了。说被公司耽误了八年青春。我问他现在在干什么，他说在招商银行，问我要不要办信用卡。我说等我回去就办一张吧。他奉劝我也早点辞职，这种国营企业待下去就是浪费青春。我说好，但也要等我从贵阳回广州，我不可能在贵阳找工作。

回去后我就真的办了张信用卡，经常刷得不亦乐乎。再后来我就真的也辞职了，进了一家外企，每天在天河北年轻人人流中赶着去那些摩天楼里上班，发现跟所谓的国企相比也没有太多的区别，总之一样是很累很烦很不想起床，很不想上班很不想看报表开会，很发愁前途。那以后就很少见到扬仔。听说他一直挤着住在一个朋友在三元里农民房中，大约是混的不是很如意那种。不知道女朋友来广州上学没？

扬仔再次在我生活中出现，是一次陌生电话，我一接，听到扬仔在那边说：你好啊，我是小刘啊。（忘了说，他叫刘运扬）一时我真没反应过来。小刘？我是刘运扬啊。我操，是你啊。听说你在天河北那边上班啦。是阿。我也在那个附近上班，下午过去找你啊。

扬仔还是那种端着架子要把廉价西装穿出白领感觉的样子，换了个比较大的公文包。递过来名片，信诚人寿。操，他真的去做了保险推销员。我觉得有点头大，因为我知道，他们都非常能说。

扬仔并不是那种口才很好的人，于是听他讲保险理念更加痛苦。不光跟我讲，不知道怎么着，全公司的人都认识了我这个卖保险的朋友了。弄得我很尴尬，仿佛是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恨不得给大家一一赔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卖保险的弄进公司来……

接下来的大概三个月，我基本上是能躲着扬仔就躲着扬仔，他打电话说过来公司，我一定要找个借口说，我在外面，我在开会，我在干什么干什么。干脆电话也不接，等到后来再打，只好说，之前手机调了静音，没看到等等。就这样无情地对待朋友，我也觉得自己很残忍，后来再一想，扬仔算是我的朋友吗？似乎也不算。后来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一段时间以后，他的“骚扰”才算慢慢停止下来。

再后来，差不多是两年后了。一次和同事在蓝与白吃午餐，看到扬仔和几个一看就是保险经纪的人也在吃饭。他看到我很兴奋，站起来跟我打招呼，我也很热情——能感觉出来他现在找我推销保险的意愿没那么强烈了。我们彼此寒暄了一番，就各自坐回自己的同事一桌。

坐下来后我的同事说，这家伙还在做保险啊。做保险能坚持下来两三年的，一般都是做的不错赚到大钱的了。哦，我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下。也许扬仔现在真的是混得不错了，刚才碰到我的时候，笑容多了很多自信，西装也感觉高级了许多。

第五篇 《病两种》



    车外大雨倾盆。前窗的雨刷疯狂的在摆动，但根本无济于事，仿佛一把小刷子要扫去一条江的水那样无力。雨幕厚密的吓人，我和司机和其他乘客，都完全看不到前方的道路，透过侧面车窗再透过雨幕，唯独能感受到路边那些榕树的影影绰绰。我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我是中原人，来到广州这个地方才见过这种雨。
   
    车内的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的要命，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很沉重，仿佛坐在就要倾覆的小船上。车内闷热的很，空气仿佛粘住了，推不开，脱不去的缠在周身。
   
    我很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我肛门疼痛难忍。那种疼痛仿佛有一个铁钩子，在下身不停的刺拉，从肛门上传到脊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车内的人都是我的一个大客户派来的质量审核小组。我必须陪他们到工厂，把他们交给质量部门的负责人，才能喘口气，才能有时间去洗手间大便。
   
    车快到工厂的时候，我感受到一阵便意。心理略感欣慰，因为到了公司，洗手间就近在眼前，但也正是这种便意，让我更加难以忍受，心思不定，烦躁不安。终于到了，我强忍着疼痛，和所有人一一寒暄，握手，介绍，安排事情。进入正轨后，我偷偷溜出来，冲进了洗手间……

    上述这段描写，不过是我众多工作日中常见的一幕。其实我也不相信，但实际上我时常受此煎熬。

    是这样的，大概两年前，我开始得了一种病，就是肛门疼。疼起来翻江倒海，摧枯拉朽。但只要我能每天顺利大便（我从小养成的大便习惯是每天早晨大便，然后吃了妈妈做的早餐，背着书包去上学。这习惯跟了我很久，直到我大学毕业以后），我就不会疼痛了。但毕业后，我进入广州这家企业工作，而且做的是销售工作。吃饭时间一下子乱了，吃的内容再也没有规律。我时常吃早餐时常不吃早餐。时常吃午餐时常不吃午餐。晚餐就更不用说，乱七八糟的吃的很不规律，还有很多各色饮料酒精助阵，整个肠胃就像个没有安全分类的垃圾箱。睡觉的时间也不是很能定时定量。直接的结果就是，早晨大便也变的不规律起来。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一个面容猥亵的神仙对我说，我前前前世是一个武林中人，由于偷着练了一种叫做“神屁功”的绝世武功，在武林声名鹊起。但我并没有除恶扬善，而是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神屁功就是用肛门排出超强的气体，把对手吹的落花流水的武功。但是，练了此功，就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如果每日大便不通畅，就会肛门奇疼无比。而且这毛病会跟着我三世。说完就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我就醒了。本来以为是一个梦，但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看，屁股都被踢紫了。吓的我出了好一阵儿冷汗。
   
    回到床上，我摩挲这屁股，把脸埋在凉滑的枕头上，感觉不可思议。但屁股上的紫印和市场折磨我整个上午的肛门疼清晰的提醒我，这么邪门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了。
   
    看看表，已经凌晨四点钟了，要抓紧时间睡觉，否则睡不好，也拉不好，明天，不，今天还要忍受疼痛。

    其实有很多事情，会让我在造成忘记、无法、没时间、或者懈怠大便。比如这周一，我要去机场接一个客人，本来打算到机场趁客人飞机还没落地，去洗手间解决一下。但一路上都没有酝酿出便意。好不容易有些便意了，客人又到了。我笑嘻嘻的迎上去，做老熟人状，然后谈着广州的天气阔步迈出白云机场到达大厅。其实我肛门已经疼的忍不住了。那疼劲儿一直往上窜，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天气热使然。周二上午没什么事，下午喘口气。到晚上又要开紧急会议，协调三号总装线故障造成的E型产品短货的事情。一下子搞到11点半才结束。匆匆跑出去吃了碗云吞面，又花了40分钟才回到家。第二天早晨，就无论如何也酝酿不出便意了。疼的我呼哧哈赤的，到周三中午才给我解脱出来……

    对于如何战胜病魔，很奇怪的是，我倒并不上心。我不想去求医问药，亦不打算求神拜佛。
   
    原因不明，大抵是时常我也会忘记。在每个周日的清晨，我慢慢的起床，坐在马桶上，一边发呆，一边感受着疼痛的蜕去。心里面空落落的，但也感到无比宁静。

    去年我终于辞职了。辞职的原因是有一次，一个以前的朋友在MSN上和我聊天，他说他得了一种怪病。我问是什么病。他说是非常奇怪，某日他发现，他无法在电话上拨打8这个数字，如果拨这个数字，手指关节就会奇疼无比，简直跟要断掉一样。我说好奇怪啊。他说他前世是一个杀手，一共杀过8个不该杀人。被某路神仙惩罚，要他无法按8。
   
    我有些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我的病。他告诉我，让我辞职跟他去青岛一趟，时间大概半年。能够找到治病的方法。
   
    不是为了治病，我倒是想去看看这个朋友究竟有什么神秘的方法。后面的事情还没发生，暂时欠奉了。


07.03.上海。

蛮喜欢的。..更自如些就好了,架构故事的能力很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