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误的制幻剂

失误的制幻剂

健崔



写在前面的话：

写给没人看。

思想失误的时候，我会制造胡言乱语。
没有什么是真实，所以更谈不上虚伪。
所以我要学会虚构，然后再学习狡辩。
这是谁的生活呢？我想每个人都曾经历过。



一

二零零二年的最后，在我等待入冬的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终于决定退学了。

谁又能阻止我呼吸。

我这几天一直在反复地听The Cure的歌，这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但是记忆是别人的。我想要安静，而且愈加喜欢那首A Letter To Elise了。不知不觉间，我这两天已经喝了四桶橙汁，电脑已经三天没有关了，我还想尝试吸烟，以及在阳台上睡上一觉。我这才知道什么是困惑，真的，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说什么。整个世界把我丢了，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

我叫小牛来我家住几天，他同意了，似乎是因为最近他和小盖吵架了。小牛在广院上学，大一，我家在管庄，离着不算远。今天是退学后的第五天，小牛没有问我别的，进门就把鞋一脱，躺在了床上。十分钟后，他起身对我说了一句话，弟弟，我想听Radiohead。我没理他，继续玩我的电脑，我这是第一次在聊天室里聊了一个多小时，而且是用女性身份。小牛没有起来，他继续躺下，哼唱着，But I’m a Creep，然后似乎是睡着了。上个星期才来的暖气，屋里很冷，所以很容易犯困，我的脸、手冰凉，抱着枕头想睡觉。

中午十二点，小牛下楼买了四瓶啤酒，用水冲了冲，递给了我。我说，二十天后我就十八岁了，我怕我无法接受什么是成年人的生活。小牛说，不至于，咱做饭。然后放下啤酒去拿方便面，我说我来吧，然后还没等水开我就把面条放了进去。小牛说还是我来吧，于是他抢过了锅，火苗把我的手指烫了一下，痛，起了一个白泡。我一边用手捂着啤酒来冰手指头，一边搓着被水浸湿的商标，搓成了一堆纸屑，黑的成球。小牛说你几天没洗澡了，我算了算，有三天了。面煮好了，我手痛也没怎么吃，喝了几口汤就在客厅躺下了。我看见茶几上有笔和便签，于是想写点什么，小牛过来说想要看电视，我把他支使走了。躺在地上，我看见后阳台的光撒在地板上是一片白，我想起了妈妈说过这是亚光的地板。记得装修的时候，我们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地板铺好，后来我才告诉她这叫DIY。趴在地上，我写字儿，地的表面有细细的纹理，所以写出来坑坑洼洼的。

自个儿做饭

诗人也要吃饭
所以我不习惯饥饿
他嘲笑我以诗人自居
我发现我还真有点心虚了
我不习惯大白天空着肚子
趴在地上码字儿玩

没有煮过方便面的锅
今天第一次上火
我发现水是如此容易沸腾
而我的心却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个儿做饭吃
诗人从此不再饥饿

小牛看后笑了，说这面条明明是我煮的 ，怎么成你自个儿了。我笑了，说，不成啊！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半天才说了不到十句话，还没有平时发短信多呢。



二

网络上的陌生人给我的感觉都是睿智的，他们的各色奇怪的名字和各种签名档，让我觉得很神秘。所以我也学会了如何制造悬念和隐藏自己。我记得北京的网吧没关的时候，我不怎么在家上，因为电脑的配置太落伍了，没有速度。我喜欢在线收听音乐，因为好多歌是我根本无法买到的，家里的网速让我郁闷，而死机也成了家常便饭。我只有选择网吧，尽管我讨厌那里的乌烟瘴气。后来网吧里都是玩游戏的了，只能听见一片狂敲键盘的声了，我只好再回到家，把电脑升级了，就再也没有去过网吧。我还暗自庆幸没有被烧死。

我在网络上丢过太多的东西，现在都找不到了，有好些朋友也丢了。还好没怎么丢人，就是有个叫哪吒的小孩好挤兑我。最近他在村子里老抱怨想吃火锅，而且净天亮了才睡，所以我也老挤兑他，我还给他编了个段子。

哪吒传说

梦里看见一个小孩儿
瘦高瘦高的
长的标致
所以我预感这是一个噩梦

这个小孩儿一个人
蹲在墙角偷学抽烟
一不小心打火机掉了
把鞋子点着了

一双球鞋着着火
黑暗中一双风火轮
后来我就一直管着小孩儿叫
哪吒

其实我也认识别的哪吒，估计都是看了《青少年哪吒》后起的，但是我还没向这个我最熟悉的哪吒证实过。不过他那双风火轮是该换换了。

我退学的时候写了一个申请书，其实就是把自己讨厌的人和事都骂了一遍。引用小牛的一句话：不用刀子都见血了。总之，这东西得到了哥们儿们的支持，但更多的是批评，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那些和我有同样想法的人能上就坚持下去，别像我这么死磕。毕竟，我知道我这么做肯定没有特好的结果。小牛说我退学后应该每天都做日记，我说我没这个习惯，而且肯定坚持不下去。小牛住了不到三天就回学校了，他嫌我不爱说话。我没说什么，没准将来哪天我得的那病会叫失语症。我妈把小牛盖的被子收到了柜子里，还说了一句，第一次见你自己收拾屋子。

是吗？

我随手把杯子刷了。奇怪，这不正常，我为什么会主动干活，不明白。



三

中午依然是剩菜和方便面，我不喜欢大冬天的还要为食物出门。别狡辩了，其实就是懒。

我发现我现在很少愤怒，虽然人们依然说我“很有态度”，但是我真的是愤不起来了。枉费了他们称我是个愤青。我的网名叫健崔，崔健本应该生气的。呵，谁知道呢，他知道么。我发现我已经变的不彻底了，我是否应该向Louis Armstrong学习谄媚，我会在键盘上弹一段Jeepers Creepers的主旋，但是我还是不想做的太彻底。像很多人一样，我也在BBS发言，也有签名，写的是：有的只是规则/等待我们摧毁，再加上我这网名：健崔。人家一定说，这“愤青”真愤怒！都错了，我把自己都给骗了，我可真是会装呀！

家在北京的东边，想要去五道口买盘就要在731路车上睡一个多小时。原来我看演出也是很少的，大晚上的打车回家太贵了，所以在两千年以前我几乎不怎么去看演出。后来看演出慢慢多了，是因为我陆续拿了一些稿费，总算能不用向家长要钱看演出了。我的朋友问我为什么和他们西边那些朋友都不认识，我说我不出来混，他们又问我为什么。我郁闷死了，这还用问，明摆着呢，因为我苍呗。

所以我说有些特可笑的事情成了规矩以后，我们都不介意了，总之我是懒得想了。那句“有的只是规则/等待我们摧毁”也适用于这儿。

今天早上我一直反复地听死药丸乐队的《车泯颂》，这歌听的让人难受，特别压抑。我前不久看了他们的现场，台下很普通的主唱上台一唱这首歌的时候，就变得特别神经质。我看见他的眼睛一直向上看，是在找什么吗？周总理的亡灵，或是为了那个听说过，没见过的为人民服务？他一直拽着自己的衣服，莫名奇怪的跳着，什么舞蹈，他几乎摔倒。我想起了记忆中的木推瓜，他在哇哈哈的叫着，但是我却看不见他们的脸上笑开颜。这首歌的歌词太难受了，但是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他让我脑子里忽然出现周总理的形象，让人特怀念三十年前中国人的笑容。很绝望，我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以及学校究竟是什么。

你说人们为什么都这么绝望，我们自己做不了所谓的好人，于是就看不到社会的希望，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没用。放轻松，至少我还可以庸俗的大喊，我还年轻！然后特傻的想象自己宛若一个文学青年，还有围巾呢。

晚上我们一家人吃火锅，我爸看我一直在乐有些不知所措。我问我爸哪边是西，我爸指了指大门，我便夹了一块羊肉向那边一敬。心说，哪吒，这块儿我夹给你，你应该很想吃的。然后我就自己吃了。我爸问我干什么呢，我说了一句话把他们老俩口吓的没敢动筷子。

那边就是西方极乐世界吧！

我开始不琢磨什么学不学的了，生活在继续。



四

九点三十我起床，比昨天早了一个小时，比在学校晚了三个小时。为什么我总是会想到学校，我看着照片一直发呆，冷静地认为这种事儿无法摆脱。然后我开始不听大脑控制了，我把语文、历史、政治的课本全他妈给卖了，还有很多卷子。我把大约二十公斤重的纸给了别人，带着十四块钱回到屋里，我发现屋子并没有空多少。我知道这不是我想做的，但是我也说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可是我依然没有那种解脱的感觉，反而发现有些更重的担子压在我肩上。成语叫做失魂落魄。

电话的一边是来自法国的哭声，我知道那边不是巴黎，也没有什么逆风而飞。声音的主人浪费着高额的电话费，于是我拔掉了电话线……

这本是梦的开始，可是我睡不着了，我想这要是电影该多好，肯定是个动人的故事。我开始翻看书柜里的书，有一本叔本华的《生存空虚说》，作家在八几年出的，口袋书大小。现在看这个东西觉得特傻，因为我发现了书的扉页上的一行字：为了使作家和广大读者更加了解西方世界的思潮……我郁闷了，现在的青年人哪个看这个，他们都看那些更加“表现主义”的东西，特“野兽”的那种，像什么《我的野蛮女友》之类的，所以我也打算追个时髦，娶个狮子老虎什么的。总之，阅读这东西，不是特好判断哪个好哪个不好，因为少数人得服从多数，我也扭不过她们粗壮的萝卜腿。我在厕所里翻看了叔本华谈噪音的那部分，感觉挺有意思的。

我想列举一个英雄的名单，不自觉的就把雷锋排在了第一位，然后下面就不知道写谁了。还是做愤青好，能把自己排到第一个。



五

关于我退学这件事儿，官方的说法是“因病休学半年”，我也不否认这个，爱于面子，只是不承认是精神上的问题。网上也有各种流传，有人说我不在北京了，有人说我犯事了，拿刀子把我最痛恨的年级主任给捅了，还有人说我去荷兰结婚了，准备好了叶子给大家带回来。我可是郁闷了，七天没出家门了。

我开始琢磨轮回什么的事儿，觉得这事要想想特复杂，但是看开了又特简单。我就是这样，学了这么多年，发现一不学了，也就不觉得学习有什么了。上学其实挺累人的，但是我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了，想想这么多年我没犯过什么大错，就是因为有学校管着呢。至于学到什么真东西了，现在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我跟哪吒抱怨政治考试如同精神折磨，哪吒说他就不怕考政治，只要是政治考试他就在政治篇子的背面写诱导社的歌词。哦耶，我可不敢，我们政治老师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说起话来特霸权，动不动就叫家长大老远的到望京听他做报告，所以还是软点好。哪吒又想吃糖葫芦了，他用MSN发过来八个竖着的愤怒的红脸。我说我请你！然后就下线了。

我想作为一个真正的精神问题者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呢？先从经典下手，模仿吧。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玩着脱裤子和穿裤子的游戏，可是弗拉基米尔说你的身材太差了，于是我停下手了，听着抽水马桶一直在蓄水的声音。我给黄河打电话，问他你干嘛呢，他说他正和尘兮在新街口买盘呢，我说我找你们去，他说成，三点半在东单口儿店集合，成，我穿好裤子出家门。

像个真正的神经病患者，我打了一辆富康，师傅，咱今天就去东单得了。



六

小牛在北京时间二十点整的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在二十三点的时候想好了该怎么回答他。小牛说他不想死磕乐队了，之前他不想做房地产，不想上北广，不想玩英式，不想学山羊皮，不想找媳妇，不想只想赚钱，不想成天做梦。所以他这回说不想玩乐队了，就打算死磕DJ了，我也不大相信。果然，二十三点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哥哥我又想做音乐厂牌了。

小孩儿都特喜欢做梦，梦里自己什么都有，特别自由，激动的时候，没准还会在醒后记下那些特感人的梦话。我也喜欢做梦，我能做一整天的梦，而且每一个梦都是一个美好的电影，我就是那个能随意改变情节的导演。

现在，我可以说是无所事事，因为我甚至开始看电视连续剧了，上帝，我发现还是睡一天觉最舒服。我想知道现代城里的SOHO们是怎么让自己一个人在家呆一天而不难受，我受不了了，我知道人要是闲下来就会变的没有目标。我想找点事干，给朋友的网站写点乐评和宣传稿什么的。可是这事儿特别别扭，我越讨厌什么就越得写什么，他们还说我这网名太傻，不吸引人，让我换一个。我都无奈了，他们说这是为我着想。稿费也少的可怜，千字35元，每个星期结上个星期的，要是点击少，我就别想在写什么了。这事千万别让我那帮哥们儿知道，因为太恶心了。

所以我说我不够彻底，当愤青被金钱打败时。



七

白天，我们这栋楼很空，该上班的都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也都上学去了，也没有老人，所以基本上就剩我一个人了。寂寞么？我想是害怕吧，这股劲儿特难受。我要做一个太阳下的DJ，室内舞场的DJ，我是一个只能用一台CD机接歌的DJ，而且只有自己在跳舞的DJ。从Green Velvet到Basement Jaxx，我想我都能跳起来，这才叫郁闷呢。我很想叫朋友们来。我可以拉上窗帘，制造一个夜晚，我还可以打开红酒，尽管我的那些朋友都是喜欢大燕京的。我们可以很小资的吃、喝、玩、跳舞，和一帮人度过看起来很体面的一天，可是这又如何呢？我就这样长大？但是我知道，我的朋友们在这时都在上课、工作，以及在英国、法国、丹麦、德国、乌克兰的小村子里，他们在睡觉，因为那里现在是午夜四点。我一边打字一边尽着DJ的义务，找唱片，但是不用打碟找拍子，因为没人要求我搓CD机。我发现记忆中的很多唱片都不见了，还有什么音乐适合跳舞呢？哪吒不睡觉，他在村子里太憋屈了。他在BBS上面回帖到：不知道。有个叫圣代的人说：北京平四。我觉得还是华尔兹好，三拍子听着舒服，于是放了一首Leonard Cohen的Take This Waltz，然后我就吃饭去了，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

网络写手的身份与二零零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正式消失，我给那家网站干了四天活后，自动辞职。我给他们留了地址，等待我的二百块钱的稿费。人们说，这个估计没戏。

改行做个诗人
为了混个脸面
改行去玩摇滚
为了能混口饭
哪天你要是出了名
那你一定是快死了
哪天别人说你如今可是名人啦
他不是想害你就是想被你害

改行做个歌手
为了找找坚果
改行去拍电影
为了混进学院
哪天你要是还没出名
那你一定是混的不够
哪天别人问你你是怎么成功的
你别说感谢组织应该感谢朋友

如果这些鬼话是我的真实想法的话，那我到真还是个孩子。我觉得退学没什么不好，有好多借口诸如精神有问题的东西，我几乎天天用于应付关心我的人。总之，你不必在担心上课写字会被老师发现，然后在全班朗读你写的诗那么尴尬。而且那个女孩听到自己名字时，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脸红了。老师的这种心态其实也挺共性的，小Pink的老师不也在嘲笑小孩子的词句么，他不知道那首当时还没有名字的《Money》以后会成为经典，而我爱的那个女孩也不会知道我退学后还能为她写诗。

我在厕所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等待回信。结果我是自然不会告诉你们的。



八

我有一种自己发明的制幻剂，那就是胡乱的写作，说码字儿比较实在，有时我也管这个叫“破碎的文字”。“破碎的文字”这个词很多人都喜欢，可能是因为我的句子还比较有条理，没有他想象里那么乱。当然，我不是玩文字游戏，我还是想讲故事的，说事儿。哪吒提议我们几个朋友玩一次文字的Jam，我也觉得不错，就是没时间弄，一直托了下去。我想哪吒在村里一定特别寂寞，要不然他怎么能想出这么尖儿的点子。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困境中迸发出火花。

不过这种制幻剂是失误的，他的药效不够，我总是刚刚醉了一点就会清醒过来，想到了死亡，想到了明天，想到那些特难过的事儿。这是快乐的代价，精神上的补偿。所以我特喜欢把“破碎的文字”放在一个叫“失误的制幻剂”的本子里，这个本子有十几个了，大部分都是写了几页就扔在一边了。这也是一种失误。

有个朋友给我讲她抽完叶子以后的感觉。她说她好像自己躺在一个大玻璃罩里，然后身边的人走过来都感觉特远，他们说什么我都听不见，眼睛一晃一晃的发晕。我把手伸出去够不到他们呢，我明白我一定是飞高了。Too High To Die？

听了这些话，我特害怕，况且那味也特臭，我和哪吒都特讨厌这味，我们不碰它。

我想起了写作文，觉得这事特恐怖。老师一留题目，我们这一帮人就跟都是修辞学大师似的，搜刮自己肚子里那些优美的词句，然后各种作文大全齐上阵。你看吧，一篇千字小文能把他们折腾一晚上。我是想说体制有问题，我只是想说，这些文字究竟是要写给谁看的。我那些“破碎的文字”拿不了高分，但是自己读着开心，这也就知足了。

我还记得一篇特经典的作文：

作文

作文作文
做作之文
作作作作
文文文文

就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写做作之文还不如不写呢。



九

这是昨天晚上的梦：

我去了一个不用消费的地方
那里的服务生很客气
他允许我在大堂里吸烟
我说谢谢，我不会

后来我去了洗手间
那里的服务生很客气
他允许我在小便池里小便
我说谢谢，这个我知道

我去了餐厅，但我并不饿，就要了一份薯条
那里的服务生很客气
他说食物是免费的
我说谢谢，那把菜单上的菜全上一遍吧

我撞进了小厅的一个派对
DJ在角落里放着老歌
一对中外合资的情侣在跳舞
屁股大的把屁股小的撞了一下

我坐下来要了一杯水
那里的服务生很客气
他问我要不要特殊服务
我说谢谢，如果每个人都要了特殊服务
那么这个服务就不特殊了，所以我不要，这样才特殊

然后我离开了这个不用消费的地方
在门口我遇见了刚才派对上的DJ
我的歌声把他吓跑了
Hang The DJ，Hang The DJ，Hang The DJ

补充一下，这梦的画面比电影还漂亮。



十

我庆幸现在我可以随时睡觉，电脑玩累了我就趴在床上，一会儿就着了。然后到了晚饭的时候，父母回家把我叫醒。我就这么堕落下去，这可是我当初没想到的。吃饭的时候我喝了两排喜乐，还唱了一首歌。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当我习惯了上课睡觉时，见到了桌子我就想睡觉，这要比我在床上更容易入睡。右手臂比枕头亲切。

最近一直在网上收集各种实际怪异的唱片封套的图片，我发现出版这些封套很怪的唱片都是一些很小的公司、小乐队。我想是因为他们没有钱来为自己做宣传，只能靠封面吸引人的眼球，进而才是耳朵。

我觉得设计唱片封面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差事，无奈我对设计这玩意不熟悉，所以好多东西都表达不出来。

No Girlfriend，They Don’t Understand。我带着耳机哼唱着The Strokes的《Last Nite》，家里有客人，我们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话，这就是所谓的自我封闭吧。这张专辑《Is This It》的封面是一个很暧昧的画，一支黑色的皮手套按扶着一个裸体的白屁股，色情的味道。请原谅我言语的粗糙和很差的表达能力，但是我对音乐的感觉要比视觉这方面好。我最近特喜欢像The Strokes这类的酒吧小乐队，我能想象满地酒瓶、烟头的场面，那种看似浮夸的生活透出的空虚和对未来的迷茫，这是什么生活？小小的小资。奇怪的声音，穿插着放慢的朋克鼓点，奏折郁闷跟音的贝司线，略有布鲁斯味道的吉他有时Solo，还有纽约城的烟酒嗓，有时沙哑。我说我想要像个孩子歌唱，可是像向谁去借那已经失去的童声，但是在还没有学会表达痛苦之前，我已经在冬天爱上床和被子了。躺下，我想是要永远的睡去吧，所以人们常说的死亡，它不远了。

我的眼睛高度近视，没有眼镜我便失去了焦距，远处，她的脸模糊。原来有家电影院叫天堂，我也曾是个名叫多多的小孩，记忆中的他是长不大的，为什么他的眼睛会有那么大？电影院是没有灯的，我摘下眼镜看着她的脸，她看着屏幕，这样大概有十分钟的时间。我被迷惑，愿我在假象中生活，不再醒来，她说了一句话，就一句。

我不好意思了。

脸红的，真好看，尽管这段记忆在二零零一年，冬天的日子，和现在一样，唉，快一年了，没有变化。一年前，我生日后的第三天，那个约翰，仅有的约翰，我们在中国看电影怀念他。热的手和冰凉的手，知道么，原来不只我一个人紧张。为什么北京还不下雪？我想在雪地里撒点野。

一九九九年的回忆是这样的：我那天不到五点便来到学校，麻烦学校门口的老大爷帮我打开了校门。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下着北京冬天的第一场雪，偌大的操场上没有一个脚印，我开始了狂奔。用力的跺脚，搓着地，我的想象力在十五岁的时候出奇的有活力。我爬到学校的最高处，三楼上的平台，看着脚下操场上七个歪歪斜斜的字母——NIRVANA。送给十五岁和当时还算纯洁的头脑，和属于我的年轻的摇滚乐，还有不愿意被人们看见的那盘磁带，因为他被打了口，这可怜的伤疤。我和磁带一起歌唱，Something In The Way，115路车站和那一本本被翻烂的《音乐天堂》，随身听没有停止过转动。没有看见过日出的冬天的早晨，我还在车站。我还记得我后来在《音乐天堂》里看见了一个名字，而且永远的记住了他，可是谁又曾知道我们后来竟然成了朋友。那人写了一篇介绍David Shea的文章，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一点也看不懂但是却那么喜欢。书被卷的起皮儿，全是被轻折的痕迹，我把它放进了大衣的袖子里。

这些居然全是记忆，我现在全都清楚的记起来了，但是为什么我现在变得如此害怕回忆了呢？

在过三天，我他妈就十八了，以后还会有回忆么？

十一

那天他们问我你那失误的制幻剂为什么不是失误的致幻剂，我说，我的幻觉是自己制造出来的，不是靠外界事物导致的，所以是制幻剂不是致幻剂。

这个如果不说明白了，很多人都会误会的。



十二

下面这些话是关于空白的感想。

空白，关于空白，我的记忆在这时几乎失灵了，他就像个放逐者，想让我和他一起逃离。人死后会有大量的空白，用于消磨人世间留下的不光彩，我不相信有来生，我只希望空白少一些。让空白的出现，有更合理的解释。我过了这二十几天可以称之为空白的日子，你若让我说出时间是如何过去的，我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没有头绪，大脑僵住了，谁发明了时间机器，你让我找Joe Satriani，我不去，这太傻。我一遍遍地听着Jim Morrison朗诵诗歌，美国人的感觉，还是我太难以成为汉字的主宰者。生来就知道要这样的活下去，那么生命中最值得回忆的只剩下这些空白了。他们未经粉饰，是我最爱的自然，你若说这些是胡言乱语，我更希望这是我思想的初潮——红色染成的记忆，那也许是诗歌，也许是摇滚乐。我期待他沉淀成咖啡色，这也许是一份纲领，或许是一面旗帜，这时我便可以无情地将他抛弃。

我看到的不仅仅是空白的画面，还有这些空白的故事，他们静止了，也可以说消亡了。在记忆上面撒上硫磺，我期待的是那一点火焰，照亮了谁，又牺牲了谁，剩下我在空白中随意书写。

日记的构成是夜晚，或许有咖啡，加上眼泪。诗歌的构成是清晨，笔和纸记录下梦中的她和吻。我的日记和诗歌都已经变成了空空的白纸，我不知道将要把它献给谁。我再一次发现，美丽可以变化，我也可以变化，而记忆尚停留在十一月。昨晚我睡的很早，还破例在睡觉前喝了一杯牛奶，为的是能拥有一个好梦。记下一篇有梦境创造的诗歌，也给我空白的记忆找个借口。



十三

我偶然间发现那顶在西单买的帽子是夜光的，白色的篮球标志在夜晚能发出暗绿色的光。可是我不能戴这这个奇怪的东西去参加什么午夜派对，毕竟，这太傻了。

今天我在楼下的音像店里买了《阳灿》的DVD，老板说版很正，我说再怎么正不也是D版么，老板挤兑我正版你也得买的起呀，我说再贵我也得有地儿买呀。我发现我最近特别贫。记得我是九九年第一次完整的看了《阳灿》，那时侯根本什么都不懂呢，而且大部分情节都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夏宇让宁静抠硬币那段。那会真是太小了，说实话什么也没看懂。现在我觉得姜文的一句话说的特别对，他说他已经分不清真实和虚构的记忆了。我也是。这是弱者的精神自慰，或者干脆说就是失误的制幻剂。我的回忆太过直白了，或许应该多加些刺激的场面，可是这不是我所擅长的，我宁可单纯。

眼睛直冲着阳光，我在浅色的背影下能看到眼睛里的大概是细胞似的东西在流动。你也一样能看到，一眨眼，就有一个小气泡在慢慢上升，这是自然的力量还是幻觉作乱。太阳会刺激眼睛，产生奇异的化学变化，我站在后阳台，饱受回忆折磨。

你倘若不想失明，就不要睁开眼睛。



十四

我会从高处滚落，那时侯，上帝已不是造物的主人。赞叹这美丽的使者降临，而这完美的一天始于你也终将在次结束。让我讲故事，从哪里开始呢？我说不清楚。

小小的投影机把粗糙的画面投射到我的身体上，自然呈现些阴影，我知道这不是胶片，但是它却“哧咔”作响。小小的放映厅里挤满了人，想要说话让大家安静的导演坐在最后边，吸烟，第三盒中南海。西装里面穿的是无数的奔波，从黄土高坡到太行山，汾阳城的散酒和大客车，那些拿着照相机“咔嚓”的人是不会知道的。没有椅子的我坐在地上，这是个没有阳光的玻璃房，导演问我要喝水么？我摇了摇头，说我腰疼，因为哪吒一直踢着我。

是城还是村，是村还是城，男女主角围着护城河跑圈，这里没有体校老师也没有体育局领导。他们齐声地喊着，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可我知道，这点运动量没有昨晚大。拍了电影当然要有名字，我看见了远处的手势，那么这片子就叫《环》吧。二环，三环，四环，五环，生命也可以两头相接围成环吗？

日本青年Masato递给了妄说一根日产沙龙，妄说的英文再次出现，请诸君不要笑——Very Pure，这回说的比较准确。后来妄说向我推荐了一款阿尔卡特的作弊专用手机，这种手机的屏幕可以随意四面颠倒，任何角度都可以看见。袖子往下一落，妄说演示了一下，齐活！可是当时他还不知道几天后我就要退学了。妄说很能坚持，他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很快乐，品尝着小爱情的甜蜜。我可能以后也会像他一样快乐的过日子。不知道，谁知道呢。

小牛大声的跟我说，他觉得《冬至》这个电影很牛逼，因为他说他一点也没看懂。他就是觉得画面特漂亮特别不一样，这导演挺有想法的。那我觉得小牛他看懂了，因为就是这么回事，电影有意思就在这儿。没有讲故事的电影就像是意识流小说，没有人说一定需要看懂他，但是你能有你的想法，有共鸣，这就足够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所写的这些“破碎的文字”也没有什么故事性吧，要得就是这种状态，我觉得这个挺重要的。小牛说有很多话要跟我聊聊，我说了一句特有道理的话，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好的想法是成功的开始。嘿，这话真傻。



十五

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我似乎知道北岛，起码我还记得这两两行字。但是我应该忘记九十年代的诗歌，或许那本红皮的《80后诗选》里，看见那些熟悉的名字我会发笑。我有两次对别人说我是诗人，我也有两次对别人说我爱好诗歌。感觉很有意思，诗人和诗歌青年都在为生活奔波。我想诗人总是孤独的，所以这个不适合我。

我得到了她的祝愿，但这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个诅咒。愿你在养老院里，找到一生中唯一的归宿。我知道她在生气，因为当我在家里造梦的时候，他们正在学校里经历月考的折磨。我还想给她写诗，然后附送一个注解，她说我都看不懂，但是我把这些散页都收藏起来了。我宿舍的同学，在我退学前三天的一个夜晚喜欢上了朋克猫王敖的诗，我便把《黄风怪诗选》留给了他做纪念，刚才他给我打电话来说，他觉得语文书上的诗简直就是狗屎。我在十一月六日的夜晚为三个人朗诵了《长征》，我最喜欢的那首。有两个人睡着了，有一个人倾听。我说诗歌是有力量的，然后他便拿着书去厕所了，我睡觉去了，大喊一声：关灯！我想起了以前一个好朋友，他上厕所永远要去楼房的最高层，他说，重力势能大。可我在地下室也没有便秘过。

翻看诗歌，在乏味中等待入睡。关于诗歌力量的再次实验。



十六

一晚上没关随身听，醒来以后听到的是Tracy Chapman在谈论一次革命。我依然清楚的记得，梦中的我站在舞台上朗诵一首诗，即兴的。也可以说是胡言乱语，我谈到了张枣和金斯堡，当然还有西川和后来比他还要发胖的莫里森，他们提醒我，你俗不俗，我说梦里我的听力不大好。我郁闷的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对着他们和这天空呐喊。

不知道身后是否站着人，响起的音乐是Moby的Find My Baby。

你还记得我名字么？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了你。

我发现我最喜欢的还是那些最干净的声音，原声吉他也好，还是歌者平实的声线，令我安静。先说说Bob Dylan，是因为前几天听了杭天写给Dylan的致敬歌曲我才又想起了他，大概半年的时间没有特意来听他唱歌了，但那些旋律会永远记得。买了他的新专辑，爱与偷窃，但是还放在角落，旁边是已经听了无数遍的日本后摇滚乐队Silent Poets，安静的诗人。很多事情更是这样，很容易忘记，又很容易想起，并被感动。感觉很长时间没有真正安静下来了，所以这个诗人很痴狂。

Bob Dylan让我安静，架在胸前的口琴，他身边的有美女Joan Baez，哦，我的身边是空气。朴实的吉他虽然插上了电，苍老的声音从来没有改变，虽然他有过年轻，但从那时起，Dylan已经老了。我想说民谣并不是美国人的专利，中学课本里面介绍了John Denver，老师还要我用我的破锣嗓子给大家唱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我站在全班面前，说，为什么课本里的不是Bob Dylan，我更喜欢他的歌，叫Blowin’ in the wind。河酒吧的野孩子，手指舞动琴弦，紧闭双眼，我们自己的民谣，民歌，不是校园民谣。他在讲故事，他在谈论姑娘，还有门口美味的羊肉串，我看见屋外冒着的烟。

家里来了客人，有人问，这是巴特茨么？我看见他指着墙上Moby的海报，宇航服，光头和微笑。一个素食主义者，我说，而且他还拒绝皮毛衣物，在纽约的阁楼里，音乐的顽童，梦想一天成为明星。他做到了，我还没有想过。

这是北京的冬天么？我还在家里，等待雪花，南京的朋友说他们那里已经飘雪了，我郁闷，北京没有雪。无数人的劝告我不想听，尽管这是不应该的任性。我在屋里反复的听我仅有的几张Bob Dylan的唱片，然后我想忘记很多事情，很多人，以及昨晚写的那首一点也不绝望的诗：

我不知道如何拥有雪
并且不会把他弄脏
我不知道如何拥你的心
并且不会把她弄伤
我不知道如何拥有第一次
并且不会把她弄破
我不知道如何拥有明天
并且不会把他弄错

当然，我也不知道Bob Dylan的哲学是否就是Don’t Think Twice，It’s All Right。我想，没有面包，没有果酱，这证明我还算是个东方人，而我们这些人所热爱的音乐也好，文字也好，电影也好，他毕竟不是主流。我还有传统的观念，不能将他们说的那样彻底，不管不顾。我活的不太现实。

今年的迷笛音乐节，最棒的演出和观众，我们朋友们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侧面的草坪上一边吃羊肉串，烤馒头片儿，一边听着台上的牢骚大王Blues。她也拿着啤酒，我们爱音乐，五个人躺下，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她没有担心如何回家。黄河这时已经陪尘兮回家了，小牛和小盖还没有来，哪吒跟我姐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后面，还有更多的朋友，我想不起来你们在哪儿了。我还忘记了和我打招呼的那个人是谁。台上唱着，可是我一点也不脸红，而我们已经醉倒了。她和我说摇滚乐也很好，我喜欢。我说，喜欢摇滚乐的孩子永远不会老，人们在歌唱自由。我一点也不脸红，牢骚大王Blues。

后来我听Bob Dylan对我说，Tomorrow Is A Long Time。



十七

黄河的话：

回忆就好像是你把自己锁在脑子里看幻灯，一张一张的过。零散的记忆被倒成若干个幻灯片，散了一地。你对每一张自然都会有所感慨，甚至迷醉其中不可自拔。但那永远是昨天。幻灯片里的阳光不是阳光，他无法给你温暖，里面的乌云也早已散去。十八岁不是怀念的年龄，应该做的是去憧憬实际。大家都已没了我行我素的资本。

每个人都有天使，每个人都是天使。你确实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但对于未来，你永远是个近视眼。



十八

天使飞过了一个时代，没有人会再为某些事发愁。我看着这些年轻人没有了愤怒，他们不会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一所重点高中。我们的将来会怎样，镜片下是一双双受控的眼睛，没有丝毫希望可言，总之，他在扮演，他想扮演一个成熟的角色。

时间很没有意义，消失的是瞬间的东西，所以当每一天匆匆而过之时，我会变得更加绝望，更加欲罢不能了。

我想起了上小学的时候，那是一个名牌的学校，在日坛路的使馆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小孩儿。外国小孩在一座很高的楼里上课，名曰外国班。差异从小就有，外国班的楼又高又大，有空调地毯，我们这边的楼又低又矮，只有电扇和洋灰地。当然，学费不一样，可是我们不这么认为。我带你去外国班的厕所看看，里面写满了我们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发Q”二字。这只是小小的反抗，我们很小，没有听说过什么民主，平等，只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合乎情理的。想想为什么外国小孩欺负中国孩子理所应当，而我们不能还手只是因为我们“品德高尚”。我们看到过学校领导给一个老黑家长点头哈腰，只因为中国孩子笑他的孩子皮肤黑，我们敢说点什么，而大人们不敢。被他们弄乱了，我们在反抗中看见他们在全力撤退。

而Bob Marley是永恒的英雄，民族内的，或者民族外的。我看见电视里的娱乐节目里，记者用Marley的歌声测试路人的听力。和我开始想的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不了解谁在歌唱自由，我想骂他们白痴。那个没有听过Marley的男解说让我呕吐，我不解为什么作为最广大的传媒，电视，会如此的来污染大众，从他们嘴里说出的英雄二字，瞬间变了味道。他们不仅是不懂装懂，更难以忍受的是那种做作之气。他们的角色甚至还不如一个打口店老板，起码后者向你推荐的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唱片。我还想把电视台打上一个口儿，用什么，飞机，大炮，随便。

没有女孩儿怎能不哭。



十九

妄说来电话说想把Absolute Vodka的系列广告创意拿来用，我说我也特喜欢绝对伏特加的系列广告，妄说说呦，这你都知道，我说可不是么。妄说这孩子总喜欢胡思乱想，这一点和我有一拼。

晚上我关上房门听有待的节目，想他为什么要呲我，跟我家长似的，所以我叫他张叔也是有根据的。有待那次把我按在墙角一个劲儿的数落我，我看别人看我的眼光就跟我欠他钱似的。有待他人特好，我特想夸夸他，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写，算了，回头写封表扬信寄到他们电台去。

有句话叫事过境迁，说的真好，一年的时间里，变了很多，很多人都变了，或者说不在了。我不想把这件事儿说明白了，因为有很多不太好说的原因。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有一个论坛我特喜欢，我把它看的跟自己家似的，尽全力的维护它的利益。但是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一年前在一起玩的朋友几乎都不见了，不知道大家都去哪儿了。老杨发了一个帖子：健崔还在坚持呢。我想了想，还真是，我还这么死磕。我最爱的地方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大约十个朋友都不见了踪影，我们在俱乐部里一起跳到天亮，而现在，所谓的元老也就几个人了。这就是空虚的网络，我总是天真地认为一切还在继续，但是事与愿违，人们在忘记，忘记假的，在意真实的。这很麻烦，我这叫执迷不悟。DJ在放那首《Born Slippy》的时候，几个朋友可以同时互发短信通告着，而现在，在午夜刚过的时刻，还有谁是真正的战士呢？

原来都是在玩闹，人们不在乎这事儿有什么意义，只有我傻乎乎地在想这些。我还真的想过音乐是否真的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我发现了有些东西太假了，只能让我们这些天真的人感动。音乐有他的力量，力量很大，想想万人同唱Let It Be或者让世界充满爱，那手持枪炮的大兵何尝不希望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吉他，对她心爱的人唱一首Love Me Tender。美国人拍了电影，故事我在看，并且信以为真。看着Buddy Holly的假牙笑脸，我也想笑，因为他实在是傻的可爱。

人们都很奇怪。

愤世嫉俗的青年很想表达，所以哪种方式更直接他们就选择哪种。我看着这一群疯狂的愤青，发现我不会融入其中的，因为我现在不认为他们有多可爱了。有尖又硬的Mohawk满街都是，人们变的开始重视外表了，我指的是那些原本不想这些的小孩儿们。他们想把新街口变成涉谷，而我只在乎唱片店是否变成了服装店。毕竟我没有权力说这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希望一切正常。我和原来在学校一样，还是只有周末看看演出，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并且不再喝啤酒了。我好像回到了开心乐园，奇怪的，一切饮料变成了鲜橙多或是冰绿茶。而看演出也没有了汗水，我会在人群后面，拽着本想去前面玩的朋友坐在后面。

我说这种音乐的热血已经在两个月前流干了，我没有任何感觉了。

妄说在电话那头儿说咱们哥们儿一定要上北大，我说那你就努力吧！我在家开始不琢磨大学是个什么东西了，我肯定不会骂它是个狗屁。因为大学很好，只是我进不去罢了。我打算接受失败，就算是默认也好，总之在家里我都快疯了。



二十

我终于出了一趟门，买了很多唱片回家，想起了精神世界里还有一个人同我一样的难以自拔，我便想要哭了。为什么当我想要像他那样生活的时候他却已经放弃了。在村子里，他还怕自己这样下去。他是失眠的，我看见黑暗中一双无神的眼睛，两个字，郁闷。这就是崩溃的边缘，所以他想放弃，可是我已经放弃过了。他和我一样，想要从现实中坠落下去，我肯定会麻木的，看着邮件里的文字，我们想不出更新鲜的借口了。就这样吧。

买的唱片里面有一张金斯堡的诗配乐，我翻译了其中喜欢的三首。翻的特次，在这儿就不写了，网上好多板砖。

我又听了一首好歌，Kansas乐队的《Dust In The Wind》，一天如此匆匆而过。



二十一

在青春之火燃烧后留下了什么？

灰。

怒火的青春在我面前被人们簇拥，我喜欢的诗歌不会被人们吟唱，所以我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知道我的想法。堕落了，在她的面前我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了。想起听到Ocean Colour Scene乐队唱过“这个世界想要表达，但是没人给他机会说，当他说了很多时，也就没人想听你真正想要表达什么了。”我想跟一个人说点什么，显然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精神问题者更容易些，但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复杂的是你的看法，而我宁可头脑单纯。让他们乱写青春。

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浪费过后，我还是得睡觉，看着闹钟还在那儿转着，我怎么能轻易睡着。三年了，我在听着同一张唱片，想要找点什么么，还是……算了，当我摘下眼镜时，又变得害怕了，每天都一样，真的，我害怕了，就像怕学校。我还能做些什么，我还能想起什么，回忆也好，黄河所说的幻灯片也好，什么也好，这一切都他妈的难以真实了。被雕刻的记忆，就像电影就像日记，非要弄出个大团圆结局也好，我说昨天我还是个属于哭泣和猜想的人呢，今天突然不脆弱了。

嗅觉让我在冬天是如此的想念夏天，想起了高一时的海淀图书城神秘二楼的有声音像，那里总是弥漫着洗衣粉的味道。还有偶尔我也会遭到老板的嘲笑，他看他的打口日本漫画，我蹲着淘盘。

十二月也快过完了，新年什么的那些能拿红包的节日又来了，可以说新的开始意味着什么重生么？我跟弱智似的老想事儿但是不跟别人说。因为我在空房子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感觉。上帝给我倒了一杯香滨，说：生活的泡沫下面，是你自由的灵魂。我说好吧，我需要的是吸管。

所以我说那些歌儿唱的没错：青春多姿多彩。那么谁又能真的愤出所谓的青春的怒火呢？扯淡而已。

Burning Youth，这个名字很好，我特喜欢。因为它离现实远了点儿。



二十二

文字在我这儿成了一种诅咒，他是利器，更是敌人。“敌人越是卑鄙，我们越要坚强。”来自尘兮或是黄河的秘语，一语道破了我们的心机。所以开始了无中生有或是对假想敌的斗争。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知道我的兄弟们还在那儿挨刀子，让他们接受考验吧，总之我是选择了离开。

那么……

我说

从来就没有什么
丢失的手稿
我只会把混乱的想法
在酒醉后狂洒
他们不相信我
非说这只是酒话
卧靠
我都无奈了
看着小眼镜拿着酒瓶
跳舞
在吧的门口儿
我说
你看吧
他才醉了呢

还有就是
手稿没丢
他们一直都在脑子里

忘了是否能过到二零零二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今天肯定不是二零零二年的十二月二十三日，那么我会和一些人一样，他们，不，我们。我们会为了一些小事儿奔忙，就像现在一样。郁闷的是，到了今天，北京才下雪。



二十三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过会成了这样，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一些文字和一些奇怪的想法，我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我在这一个月里，没听过闹钟响和上课铃烦人的叫唤。我把闹钟上好，下午六点整，我想试试被它叫醒。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眼睁睁的看着钟表刷刷地指到六点，大屋电视上体育新闻的片头曲已经开始了，它也响了，我按下了它。失败了，我彻底的变的跟以前不一样了。看着闹钟我就再也睡不着了，上了表好像等待听宣判。

我不想要床了，我想睡在地上，我爸不同意，说冬天地太阴，会生病。我在床上睡觉已经病了，病的不轻，因为我发现我太沉迷于梦的世界了，我还说别让小牛老做梦呢，其实我也开始喜欢上假的东西了，被自己挤兑。

妄说最近在做一个专题性的东西，叫影响你的一张唱片，他为此采访了很多人，这回落在了我头上。挺莫名其妙的。我没想出来，真的，我觉得我喜欢的唱片太多了，我特容易就会被一张有裂口的塑料片儿弄得一夜睡不着觉。感动，或者特难受的就死磕他。妄说不听我的解释，他不信我这么死磕，还说哥们有事儿求你你就这样，哼，我也真没辙了，请他吃顿饭了事。我说，妄说，你要高考能考上哪儿，他又乐了，一推眼镜，总之，我还是想上北大的，上不了也正常。我在家里躲着不敢去学校，所以也没有权力说他什么，但是，想我们这样真的执迷不悟的人也不是很多。这样，我们起码不会捣乱。

在家里特烦，真的特别别扭。网上说什么田原也休学了，还说这是现象什么的，我特无奈，真的，我觉得这事儿是最正常的了。总之，离开了学校，没有了高考，我们都能变的像模像样了。

哪吒恢复了状态，又开始在网上挤兑我了，挺好玩的，我也不在乎。春树编的《80后诗选》也出了，她正忙着给大家发呢，我也打算帮她宣一下，发挥一下余热。还有就是这小妮子的春树下的颜色变的越来越恐怖，不好意思说她什么。还有就是最近挺生三表的气的，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就想跟他说一句：俺有马甲，不怕你。网上是非多。

我想起了高二我们班排话剧《风雨保尔柯察金》时的一些乐事儿，所以特怀念学校，特想我的同学。我现在跟床上听波西米亚狂想曲，那一句“妈妈”感动了我。



二十四

我在家里谈自由，我的哥们儿们在学校争取自由。

话题很大，我无从下手。躺在床上，没有什么人逼我去做什么事，所以我想说我觉得这样就是很自由的了。妄说说我做事适应不了商业，我给他回了一条短信：所以人们说真正的战士会慢慢消亡，但是我说，有的只是规则，等待我们摧毁。你将来一定会混的很牛逼，而我注定只是个非主流的精英。妄说也无奈了，虽然他也是智慧的头脑和反主流的态度，虽然他会比我更自由。我挺想成为像他那样自由的人，但是这恐怕不能，我只是想自由的做我想做的事儿，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儿。

黄河很气愤的挂上了电话，我知道现在会考是他最大最卑鄙的敌人。他话里有话，我也知道他们每天应付作业和复习什么的要到夜里两三点，而我还给他打电话，这的确显得有些无病呻吟。但是我又能怎样呢？我退出了这场战争，因为我觉得他无意义，人们也会把我遗忘的。自由的追求永无止境，我退学了在家里混日子有能怎样呢？我不会总这么死磕下去的，磕不出什么结果。这会儿我想我是不是还会回到学校呢？春树她也劝过我，我知道她是过来人，她说退学不好我知道是真的，我也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和畸形的变化。但是我真的是害怕回到那里我就再也出不来了，我无法理解人们为什么会为此和我说了那么多话，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这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跟谁交流，对着显示器我只有发呆。我不想把自由如此丢掉，如此轻易的把自由还给了他们。

退学的人太多了，我指的是我认识的或者知道的，我都不敢数。

自由的份量过重还是我太在乎情面上的事儿，我相当初听Cobain唱“Free…Free…Free”的时候是感受不到他有多么的难以自拔的。身体被封冻住，那么以后思想会不会也被他们束缚，自由在他们那儿早就变成了幌子，只有我这样的傻冒还在和他们争辩。所以他们会笑我，当然我也是会笑他们的。

我妹把我写的一首《果丹皮》弄丢了，特心疼，她说要帮我找回来，我挺是无奈，因为那首的内容我现在怎么也想不出来了。



二十五

我没法停止手中的笔，我的钱包里面夹满了随时写下的字条儿。用宜家的小铅笔头写下的，那些东西，诗么，不知道，总之是一句一句的，大多都模糊了，我想不出内容。写下去是一种欲望，我可以宣泄掉我的情感，就跟骂街的作用一样。而那些病句和错别字更是犀利的武器，我现在坐在这儿，面对着电脑，却无从下手了。

整理了这段时间内写下的文字，我想先停到这里，那些退学之后的是是非非还有我想的那些事儿，我想都该停止了。

在这二零零二年十二月的最后，北京冬天的第一场雪，哪吒也回到了北京，我停下笔，找他以及去寻找新的生活。

（完）

很难想象18岁的小孩，写了这样的文字。

可写了，写了，还是写了。

祝你身体健康。

totox

不容易啊
小牛的一段写得真生动。他也在我那里宿过一宿，当时我们三个人睡一单人床上，都蜷着。起来的时候脖子都歪了。如果他能看到，我真的很抱歉，没有尽好地主之仪。
希望小牛在我那里学的LINVING DEAD可以弹得好……

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子怎麽都喜欢退学？

难道就向中国专制的教育制度妥协嘛？

退学的人是可耻的。。。

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

真的，我认为写的不赖。
文中提到那个春树，我翻过她的北京娃娃一书，不敢恭维。这些文字远远超越那些，同样的年龄时写不出来的。
不过，不管在什么地方，上学还是不上，都别轻易放弃学习，一定会受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