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英智
自動鋼琴首次造成轟動是1889年在紐約的一次展覽，貴族們紛紛訂購，自動鋼琴比起養私人樂團的確便宜多了。但自動鋼琴最大的市場卻是在酒店、賭場或其他娛樂場所，只要投下五分錢，就可以使它自動演奏，它是現代點播機的老祖宗。
藉助新科技之賜，我們可以重現七、八十年前鋼琴家的真實演奏情形，而且聲音還好得多。進入本文主題之前，我們先追本溯源，看看幾個世紀以來鍵盤樂器的發展狀況。最早的鍵盤樂器大概是西元前250年的Hydraulis古希臘管風琴，中世紀後各種類型的管風琴紛紛出籠，同時也出現古鋼琴、大鍵琴等樂器。經過十七世紀末義大利人Bartolomeo Cristofori、十八世紀中葉德國Johann Stein等人的改進，1780年間英國人John Broadwood終於成功的發展出大鋼琴，有了它，貝多芬才能寫出空前有震撼力的鋼琴音樂。目前在台灣可以找到較具知名度的鋼琴，包括有史坦威、山葉、河合、義大利的Fazioli、奧地利的貝森朵夫、美國的波音等，他們的結構大同小異，差別只在知名度、使用材料與聲音個性而已。傳統樂器大致如此，但從廿世紀開始，接連出現了許多不一樣的鍵盤樂器，他們可以說是今日合成樂器的濫觴。
早期的電子樂器
廿世紀初真空管的發明與揚聲器的不斷改良，激發了電子樂器的研究。1935年經過Laurens Hammond的研發，推出第一部成功的商業產品，到今天Hammond的電風琴仍可在爵士樂與流行樂錄音中聽到。早期電子樂器中最廣為人知的是1920年代俄國人Leon Theremin根據無線電外差原理所製造，利用真空管震幅的改變來產生所需音調。1930年代Trautonium與Hellertion兩種鍵盤樂器出現，他們都有鍵盤與複雜的控制裝置，並且可成功的奏出複調。至於合成樂器一詞，首先用在兩部非商業性的機器，一部是1950年代美國RCA公司用於普林斯頓大學的實驗室：一部是哥倫比亞大學的電子音樂中心。發展到今天，電子鍵盤樂器與真實樂器已經可以融為一體了，例如日本的Yamaha就有將近三十種「Digital Piano」，其中最高級的DS6 Pro平台式鋼琴，每一個按鍵都以感應器連接電腦，不僅可以演奏電腦儲存的資料，還能記錄演奏者的錄音，根本就是一座聰明的無人演奏鋼琴。Yamaha的DGT7看起來也像鋼琴，卻內建有六支喇叭，可錄、可播，而且還是立體聲哩！
走入歷史的樂器
在電子樂器發展的同時，也有一些突發奇想的機械式鍵盤樂器問世，可惜都如曇花一現，現在只能到博物館中去憑弔它們。其中最特別的機械式鍵盤樂器有兩個，一是Wurlitzer管風琴，一是自動鋼琴。Wurlitzer劇院管風琴被稱為「樂器之王」，只曾在美國出現過，加州San Sylmar的Nethercutt Collection目前藏有一座名為「Mighty」的Wurlitzer管風琴供人參觀，我們可以從兩張Klavier唱片中略窺其貌。1994年加州大地震，造成這座管風琴部份損壞，以後大概也很難聽到它的演出了。首先我們感到很訝異的是：它的音色變化怎麼那麼多？當然多囉，Wurlitzer管風琴需要一整座巨大的房間來擺放，它有三排控制鍵區分整個管絃樂團或個別樂器的音色，四排琴鍵與十七列共2800根風管，加上257個音栓控制，使得Wurlitzer可以如小提琴低鳴，也可以發出樂團的巨響。唱片中同時有一台九尺的史坦威鋼琴放在控制台前演奏，若能仔細聽聽看，將為兩者不成比例的比例啞然失笑。正如其名，Wurlitzer劇院管風琴就是供給劇院使用的，它必須配合劇情需要做出各種變化，音域又十分寬廣，表現力相當驚人。可惜第一部有聲電影《爵士歌手》的出現，很快替這種既笨重龐大，又昂貴到無人可負擔的樂器敲起喪鐘。
而自動鋼琴首次造成轟動是1889年在紐約的一次展覽，貴族們紛紛訂購，自動鋼琴比起養私人樂團的確便宜多了。但自動鋼琴最大的市場卻是在酒店、賭場或其他娛樂場所，只要投下五分錢，就可以使它自動演奏，它是現代點播機的老祖宗。自動鋼琴是經由踏瓣或馬達壓動風箱產生吸力而發聲，一根桿上有88個洞，每個洞與鋼琴上特定的音高相對應。桿上裝著穿孔的紙捲，並有空氣輸送管連結壓縮氣體，當紙捲上的孔洞與桿上的洞對齊時，空氣就會進入輸送管並打開活門，使琴槌擊弦發聲。包括史坦威等廠商，還推出自動演奏器供一般家庭安裝使用，但自動鋼琴始終沒有流行起來。
在新大陸嘗試新玩意
1920、30年代的一些鋼琴家，面對這種新奇玩意，難免有躍躍欲試的心理。加上電氣錄音還不成熟，在紙捲上記錄自己的演出似乎是蠻好的主意，而且它可以再現與原來演奏幾乎相同的細節，像是力度與表情等。法國作曲家德布西就錄製過可復原彈奏的圓筒，美國作曲家蓋希文小時候在街上看過這種複製鋼琴的演出，手指頭隨著琴鍵滑動跳躍，自學了一套功夫。在Klavier唱片的《please don't shoot the piano player, again》專輯中，重現了1892年到1939年間一些爵士與沙龍音樂的紙捲錄音。有趣的是蓋希文也成為第一位灌錄鋼琴紙捲錄音的知名音樂家，Nonesuch曾推出兩張蓋希文的複製鋼琴錄音，使用Yamaha平台鋼琴演奏。另一位替複製鋼琴留下記錄的偉大鋼琴家則是拉赫曼尼諾夫，Telarc唱片最新推出的《時光之窗》專輯（A Window in Time），收錄了拉赫曼尼諾夫1919-1929年間共十九首錄音，這是截至目前為止效果最好的唱片。
可以說蓋希文與拉赫曼尼諾夫特別幸運吧！他們不僅碰到自動鋼琴的流行，也剛好在美國活動，因此有機會在七、八十年後，再以最新科技還魂過來。與拉赫曼尼諾夫前後期的鋼琴家如羅馬尼亞的李帕替、法國女鋼琴家瑪格麗特‧隆、法國鋼琴家Yves Nat、波蘭鋼琴家馬克金斯基、奧地利鋼琴家許納貝爾、羅馬尼亞女鋼琴家哈絲姬兒、瑞士鋼琴家艾德溫．費雪等，純以技巧來說都是一時之選，偏偏他們多在歐洲活動，機會就少很多了。很諷刺的，1909年拉赫曼尼諾夫首次赴美，並完成《第三號鋼琴協奏曲》時，他對美國庸俗的商業氣息還十分厭惡呢！
鋼琴紙捲技術
拉赫曼尼諾夫的作曲名氣更為響亮，《第二號鋼琴協奏曲》、《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等，全是音樂會上的熱門曲目。他小時候的第一志願是奪得莫斯科學院的作曲大獎。1891年拉赫曼尼諾夫與史克里亞賓（Alexsaueler Scriabin）等人同時取得鋼琴證書，第二年果然以歌劇《Aleko》獲得作曲大獎，似乎前途一片光明。但1897年他的《第一號交響曲》首演失敗，直到1901年拉赫曼尼諾夫親自擔任《第二號鋼琴協奏曲》演出成功，終於讓他躋身世界名家之林。俄國革命之後，拉赫曼尼諾夫遷往瑞士，並開始以鋼琴家的身份四處演出。1919年他46歲生日之前，以Erard-Ampico製造的鋼琴紙捲技術完成了他的第一次錄音，幾個月後又進行了第一次愛迪生的圓筒錄音。此後拉赫曼尼諾夫與RCA/Victor唱片簽約，利用史坦威鋼琴錄製了為數眾多的78轉唱片，最後一次錄音是在1942年，隔年三月他就病逝於加州的比弗利山莊。RCA已經把拉赫曼尼諾夫的錄音整理，出版了十張一套的CD全集，這是研究大師鋼琴技藝的最珍貴資料。
拉赫曼尼諾夫成為職業鋼琴家，經濟因素與介紹自己的作品是兩大主因，評論家普遍認為他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天才，平時不苟言笑，一臉嚴肅的他，表現在鋼琴上也同樣深沈有力。有人稱他為「鋼琴音樂的建築師」，透過精心安排與計算之後，拉赫曼尼諾夫的雙手（手部特寫圖，現藏於國際鋼琴博物館）在琴鍵上彈出驚人的魄力與宏亮澎湃的音響效果，同時不帶一點匠氣。甚至有人說，拉赫曼尼諾夫能把猛擊的琴音，化成偉大的吟唱，好像偉大歌唱家般完美無瑕。透過RCA的錄音，實在不容易體會以上的描述，雖然史托科夫斯基/費城管弦樂團的伴奏精彩美妙，受限於當時錄音技術頻寬與動態不足，我們只能發揮想像力罷了。
時光倒流
Telarc的新出版之所以讓人興奮，不只是他們利用貝森朵夫（Boesendorfer）290SE型鋼琴錄音，同時也引進了許多新科技，使老舊的紙捲精確再現生機，我們終於有機會認識「鋼琴音樂的建築師」的精髓了。貝森朵夫與YAMAHA是今日少數仍在生產數位式自動鋼琴的廠家之一，為慶祝奧地利的「996-1996 Ostarrichi-奧地利」一仟週年慶典活動，他們推出手工精製，限量生產的紀念鋼琴，從裡到外都叫人目眩神迷，擁有它人生足矣。貝森朵夫的「帝王型」鋼琴，比標準鋼琴在低音部多了半個八度，因此能表現出更低沈柔軟的豐富音色，聽過的人幾乎都會上癮。
光有好的琴也不夠，錄音紙捲由於時間的老化，造成張力與孔洞精確性都受影響，如果直接重播也不會得到理想效果，於是Telarc請出曾在美國太空總署噴射推進實驗室工作的韋恩史塔亨克（Wayne Stahnke）擔任《時光之窗》專輯的製作人。接到這個任務後，他首先著手整理紙捲，並以特製掃描器判讀確定孔洞的位置、彼此的距離等，然後把資料存在硬碟中。機械式自動鋼琴是根據孔洞閉合來輸送空氣擊弦，數位化以後必須重新用電腦計算相關資料，以PLL技術使鋼琴能正確的知道孔洞位置。最後，這些資料就能指示自動鋼琴操作鍵盤與踏板的必要動作，透過麥克風收音後，再記錄於24Bit硬碟中，成了《時光之窗》專輯的內容。由於電腦分析各種孔洞資料後就成為穩定狀態，所以輸出時不受紙捲鬆緊等其他因素影響，理論上連鋼琴家的一些小瑕疵都能一五一十的描繪出來，相信拉赫曼尼諾夫從地底爬出來，也必定會大吃一驚。
拉赫曼尼諾夫的《時光之窗》專輯可能只是一個開端，相關的技術更普及後，本世紀初許多留下紙捲鋼琴錄音的音樂大師，將會被一一請上台作秀。科技除了展望未來，還能帶領我們做時光倒流之旅，Telarc為我們帶來更多錄音的趣味，謝謝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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