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饮食批判
文/Chi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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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食
一入京城 食欲顿消。无它,北京之吃是在简单重复水平上的多次叠加,名为饮食,更象饲养。副食店里,熟肉堆垛吊垂,扒鸡酱鸭,卤牛熏蹄,红肠小肚,亦有各色凉拌小菜,腐皮花生米,海带芹菜丝,油光四溢,色彩斑斓,颇可观,但味咸而质糙,滥用香料而全无鲜气;点心品种奇多,糯米江米,麦面豆粉,无所不备,入口一例粗涩腻甜,叫人觉得此地人行事,重炫耀摆谱,实则对物对人都欠敬惜之心。
然在居民区内商场,主妇下班采购,男士捎点小菜,一日三餐唾手可得,免去厨房油烟之苦,也省去悉心操持,家庭生活简单化,个人生活社会化,犹有计划经济残风。
北京风味
或云,大众化商品销售,风味难求。酒店食肆幡旗林立,能令人知味而返者几稀,亦难寄望。北京的大菜,无非烤鸭涮肉。烤鸭肥而不美,试味一次足矣;涮肉独沽一味,只宜一季单酌。北京的小吃,西单包子,香河肉饼,爆肚,前门炒肝,卤煮火烧,天桥茶汤,油饼豆汁,煎饼果子,皆价廉料粗之物,铺天盖地,满街满巷,制者并无心得,食者在果腹外不可有它求。即便如爆肚王,馄饨侯,独一处烧卖,盛名之下,也难付其实。
旧京诸物,原多为人称道。一本《燕京风物志》,读来齿颊余香,艳羡不已。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更痛恨有好事者,在王府井东安门外建北京小吃一条街,入夜则灯泡通明,油烟四起,几百号人衣白大褂,煎烹炸炒,招徕游客,品种雷同,品质可疑,令食不厌精如我者,望之欲呕。
外地菜进京
外地人在北京开店,先是东北家常菜攻城掠地,无孔不入,大有规模者如“小土豆”,东北菜中最好者不过“可吃”,正如川菜里下品的程度。川菜先有成都老四川、重庆小洞天,去年四川火锅雄起,潭鱼头偏燥辣,金山城走中庸之道,未如耙子火锅,选料新鲜甘甜,锅底味厚而正,红汤火暴而不腻,白汤浓鲜解怠,经理健谈而且嘴脸并不可厌。旅京师而欲求一饱,该店为上选。另有丰联广场北侧太熟悉家常菜,招牌菜有水煮鱼,川人嗜味,求新求险求极,新杀的青鱼片在整盆红油里浸熟,触齿而化,鲜极嫩极辣极,唯油水太足而易饱。其余各式菜也一样有一样的滋味,故每至必等位,久等也心甘。
湘菜不求进取,业已式微。在知春路上给湘菜一个机会,红烧肉肥的稀烂,瘦的发柴,腊味合蒸如嚼橡胶,虽供奉老人家如仪,虽上菜分量惊人,颓势难挽回矣。在贵州大厦吃花江狗肉,窃以为当算正宗,并无意外之喜,远不如广东狗肉煲重拳震撼味蕾,咸酸菜烧鱼与清炖牛肉米粉倒也不错,遥忆起云南吃的花骨朵般小青辣椒,总结出云贵菜是小酸小辣小性情,以和为贵。
杭帮菜润物细无声,转头间“江南人家”,“宴江南”,“钱塘酒家”已开遍全城。宴江南的糯米藕我已经在广州实验过,藕既薄小,味如糖精,完全不是那回事。在北京也试验过钱塘大酒家,西湖醋鱼不敢点,老鸭煲和炒蟮糊也乏善可陈,可见江南菜全在水土风物,应季时鲜,离土则为枳了。
粤菜在北京一直屹立不倒,北京人对粤菜的向往也超过我的预计。川菜如代表国人对吃的热情,粤菜当可代表国人对吃的信仰。用料矜贵,手续繁复,气氛考究心态平和,为现代中国之御膳,活该赚北京红色资本家的钱。
酒吧
三里屯北街,拉皮条的男女伺栏而立,酒吧外流窜酒保状男子,吆喝:来感觉一下吧,气氛一流!如广州五元快餐店外拉客者。
南街,爱尔兰酒吧(durty neilles)依旧拥满各色皮肤,如在香港,如在殖民地。红斑马乐队纯唱英美摇滚老歌,完全迎合市场需要。炫技的加洲旅馆前奏响起,满场欢腾跳跃。北京市面上唐装店已不太有人问津,人家不来怀我们的旧,我们就去怀他们的旧吧。
可是酒精还是好的,我逐渐不要喝啤酒,而中国的高度酒又阴险难喝,这里居然有absolute。scottch也好,因为不上头。几杯下去,世界改观,人人大同,融入扭动人群,毕竟所有因素都在这里齐全了:好音乐、好酒、毫无城府的人群。a right bar ,though in a wrong place。
“河”也不错。一群人挤在几平方米的空间里,还能分出柜台、表演区域和几张小桌子,居然还有厕所,更让我肃然起敬。野孩子只在星期五表演,我猜是其他时间要出去赶场。这里和芥末坊的劣势是一样的,空间紧迫,无法起舞,所以你只能坐着听,不过本来也是这样子。本来就是这样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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