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弄乐评的非要把中国摇滚给整死了。爱恨情仇。
王磊,我能说不好听么?
王小峰
记得在1994年,我听到了王磊的专辑《出门人》,当时感觉这个歌手很沧桑,他的音乐不像北京摇滚歌手那样很西化,王磊骨子里总有很民族的东西割舍不掉。后来,王磊在广州扎下了根,专辑先后出了8张,如果说中国内地在90年代后谁的专辑出的最多,流行的和摇滚的加在一起,还是王磊出的最多。而且,他的每一张专辑在风格跨度上都很大,于是王磊成了广州摇滚的一面旗帜,也正是因为如此,前段时间他不慎成为一个女人的绯闻男主角时才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可见王磊在广州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但是出过8张唱片的人,仍然把势力范围局限在广东地区,这是件很可惜的事情,仅仅在一个小圈子里成为众星捧月的主角还是不够的,他完全有能力把他的影响扩大到长江甚至黄河以北的地区。我一直不欣赏摇滚歌手为了音乐和艺术放弃市场的做法,这是很虚伪的做法,我不相信一个歌手辛辛苦苦录完了唱片只想被几个圈中好友认可,我认为他们比那些包装流行歌星还渴望被人认可、还渴望成功,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们希望能保持一种特例独行的姿态,表面上对商业嗤之以鼻,骨子里对商业充满渴望。
一个出版了8张唱片的人,各种风格都尝试到了,居然在商业上还是那么默默无闻,要么是王磊的音乐太另类、太极端,要么是他的音乐缺乏真正的可听性,要么就是他音乐上的天赋值得怀疑。于是在无法追求到更大的成功时,只好去“追求”唱片的数量,其实这就是浪费自己的才华。
我不否认,王磊的音乐中富含文化特质,这是他与很多摇滚歌手所不同之处,但是从他最初的《出门人》到现在的《美丽城》,王磊做出了八顿夹生饭,这也是我在看到专栏作家任田在听到他的专辑《美丽城》后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因为她根本听不懂,只好东拉西扯;为什么乐评人张晓舟在听他的专辑后故弄玄虚的玩弄起音乐名词和文学修辞,就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王磊在搞什么名堂。本来王磊的初衷是好的,但是这些夹生饭让人难以下咽,里面所包含的文化也就不好吸收,把音乐做得让人听起来像生吞刺猬一样,那还不如不做。
我不想在这里列举那些西方的前卫、先锋音乐家的名字,我只想说,这些音乐家的音乐,不论怎么古怪,大都还有很灵气、很赏心悦目的一面,即便是把它放到一个哲学语境中,也能解释得通。甚至就像现在的《黑客帝国》一样,99%的人可能都看不懂,但是它的确很迷人。
中国人不论做什么音乐,都爱犯一个毛病,那就是罗嗦。一个人说话罗嗦,会让人烦,而他罗嗦是因为怕人不明白,做音乐也是这样,不罗嗦一点一方面怕人不明白,另一方面就是怕人说太简单,让人瞧不起,把音乐搞得复杂一点挺显本事的。于是“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从学院派的现代音乐家到更时髦的New Age音乐,从恶俗的流行歌曲到摇滚乐,无一不在节外生枝。王磊也如此,他似乎还停留在对音乐设备的迷恋期,喜欢使用各种效果,似乎不这样,就表达不清楚他的感觉,于是画蛇添足随处可见,说到底,还是不自信。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个《出门人》时的王磊,虽说音乐青涩的一些,但是很本质,后来的专辑,我听得就不耐烦,因为我发现王磊把自己隐藏在音效的后面了。表面上王磊的音乐很热闹、很有特色,实际上他希望展示的文化含义完全被累赘的音乐给搅乱了。
最近,王磊又出版了他的第8张专辑《美丽城》,应该说,这张专辑的动机是非常好的,我猜想是王磊在法国期间有了灵感,想做一张现代与传统、民族与西方相结合的唱片,结果还是一锅夹生饭。
以前,王磊的音乐就有一个毛病,他试图用很摇滚的语言来表达一种很民族或者说很四川味道的音乐,但他尝试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摸到门路,我想这是和他的认识有关,他总是在他感兴趣、熟悉的西方摇滚语言中试图找到一个和民族音乐结合的点,他感觉上找到了,其实是很粗暴地把两种音乐粘在了一起,这还不是现在西方流行的拼接手法。美国摇滚歌手贝克很会拼接,什么音乐他拼在一起都像是信手拈来,我们看到的是他能打通各种音乐间的血脉,但我们都忽视了一点,他采用的音乐“原材料”都是生长在美国本土的,这些音乐在本质上都是相通的,贝克看到的就是这个本质,所以玩起来游刃有余。王磊则不同,一方面他的操作远远比贝克难,他要打通的是两种本质上不同的音乐间的脉络,另一方面他根本没有发现这两种音乐间的本质在哪里,所以他的音乐有个总体的特点:不顺溜。
在《美丽城》中,他的这个毛病再次出现,他强行把电子音乐和四川民乐贴在一起,从头到尾,感觉就像是两张粘不到一起的皮。同时这两张皮的比例也没有把握好,感觉上都是半途而废。于是我在他的拼接下只能“反汇编”一下他的音乐,感觉动机都是不错的,但结果是糟糕的。
在《美丽城》中,我找不到张晓舟先生用文字描绘出的言过其实的美丽,我只看到王磊在混乱中挣扎,他说,这张专辑他做得很放松,但却让人听得不轻松。所以,我想对王磊说:“我能说你的音乐不好听么?”
有人评价云:中国不少“乐评人”都认为不好听就很地下,而地下对他们而言很神圣;中国不少乐迷认为不好听才摇滚,而摇滚一定要很吵而且难听;中国不少媒体认为摇滚乐不好听且大众不怎么接受,就不用费心报道了;中国不少摇滚乐迷认为,中国的摇滚乐再怎么做也没西方的好听;中国有不少关于摇滚的奇怪问题,没多少人会在意。
不评价王磊
王的回复:
我从来不评价同行的乐评写得如何,就像总有人问我对李皖、颜峻的文字有什么看法一样,我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只我学习的地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取长补短,才能让自己进步。
但是看了张晓舟的乐评后,我他妈的实在忍无可忍了,如果他的这篇东西还叫乐评的话,那简直是对乐评人的侮辱。
我个人和张晓舟之间没什么恩怨,这倒让我敢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敢在王磊的评论中指名道姓点张晓舟的名字,借着晴朗跟我约稿的机会,我要好好说说王磊。
我觉得,你写乐评,可以没有绝妙的文笔,可以在观点上偏破甚至错误,但是不能明知故犯不负责任,来看看张晓舟的肉麻、胡说八道的乐评,也算是奇文一篇了。
当黑客携红拂私奔
文/张晓舟
当河流涌上高速公路,那些纵情声色的被遗弃的私生子,迷乱的舞步如星空,如刀斧敲击时光的镣铐。
电子和中国民乐的结合还从未达到过《美丽城》这样的高度,这是第一张真正足以令人high到飞起的中国舞曲唱片,它足以攻占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舞池。假如说日本的DJ Krush这几年征服了西方人,那么王磊或许是下一个值得期待的东方名字,《美丽城》已在法国推出EP并即将推出大碟,但兄弟,你不是马可.波罗,我也不是唐三藏,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火炬、东西方音乐大同的大旗还是交给学院派的同志吧,我们更信任直觉和肉体,在刘索拉式的文人空谈和Chill Out的小资意淫之间,我们可以飞得更高。
摩登天空颇具市场眼光地将一张Chill Out新唱片命名为“什刹海”———京城时尚的最新代名词————哦,Chill Out哈欠,翘起二郎腿,挖耳的师傅就过来了,麻烦把这些烂舞曲从我耳朵里清出去!而王磊为新曲起了一个李白的诗题:下江陵。什刹海和长江,纳兰性德和李白……如果嫌我的比喻太酸,那就帮我一起把迪厅砸烂吧,到大地上到星空下起舞!《美丽城》超越了舞池,超越了都市,它充满叶子的奇香,而叶子源于土地和强烈的阳光。这也是为什么《美丽城》会吸引贾樟柯而被用于一部“山水风光”纪录片(搜索:新闻-网页)。
一个埋葬于舞池下的摇滚(搜索:新闻-网页)战士,一个复活于山水间的川剧武生。《美丽城》近乎完美地拼贴、融合了川剧、古筝、Hip Hop、Drum&Bass、Techno……乃至Dub和工业噪音,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音乐最终天衣无缝地融合成一张霸气十足的唱片。
《美丽城》:两个版本,当然起首的足本更加气势磅礴。Belleville,中国人叫“美丽城”,是巴黎一个新的中国人聚居区。王磊有意让一个法国人(Tomas,也是巴黎Drum&Bass界一个猛人)用法语念白:“美丽城,一个你不认识的国家,但在这儿我认得这些字(汉字),你感觉很方便,你就在这个圈里打转……”随后采样来的古筝和警报般袭来的电声同时到来,古筝旋律始终与电鼓、真鼓、手鼓三鼓齐发的强悍节奏构成奇异张力,气焰嚣张的搓盘(Scratch)和采样来的HipHop人声赋予全曲一个Hip Hop的外表,而Dub的气息隐约摇曳其中。跳线效果的电声和古筝一起收尾也是神来之笔。
《迎贤店》:节奏始终稳行不变,键盘、贝斯和鼓都只是迎贤店里里外外凑热闹的,此曲主人是那些川剧名角,你会发现他们绝不是什么老古董,袍哥夸张幽默的唱腔,杂耍般的打击乐,而搓盘声横插一刀:Hip Hop牛头和川剧马嘴在街头狭路相逢,干上了。
《回乡偶书》:贺知章的诗还得两个人分头念,而且少了一句“笑问客从何处来”————那是留给听众念的。又是搓盘又是Hip Hop,但更迷人的是在不变的节奏下后半程突然改变电鼓的音色,工业效果的打铁声也令人为之一振。
《下江陵》:一打到底的真鼓。在山穷水复的不变节奏下,后半程突然加入的一节电声另辟蹊径柳暗花明。
《处女D&B》:你发现了两个处女,而我发现了一头色狼————我指的是丰富的音色,贝斯的音色可以模拟得如此恢宏,而真鼓、电鼓和打铁之声三英战吕布。王磊跟着川剧女声高腔念出专辑中唯一一段词,一股血浓于水的感恩。谁在Drum&Bass作品中听到过手鼓的请举手,如果没听过,那就跟着王磊飞,把自己的膝盖拍红吧!
《Live in Lyon》:在法国里昂演出的现场。一段自由爵士(搜索:新闻-网页)气息的即兴萨克斯,同样即兴的电气啸聚,而舞曲躲在幕后犹抱琵琶半遮脸,随后Techno开始乱踩地雷接着虚晃一枪直奔噪音深渊而去,瞧,Aphix Twins在下面伸手接着他呢!
《思蜀》:最后是电子为川剧服务,王磊从巴黎美丽城回到四川广汉剧团,和一班昔日的师兄一起大玩川剧打击乐。终点又回到了起点。抛开川剧、古筝采样,这张专辑光凭打击乐部分便实现了野心勃勃的融合,曾在盘古中客串过的王磊一直就是个优秀鼓手/打击乐手。
早在10年前王磊就发过融合摇滚乐(搜索:新闻-网页)、民乐和古典(搜索:新闻-网页)音乐(搜索:新闻-网页)的宏愿。但当年对民乐他只是对川剧高腔有所吸收,对古典音乐只停留在挪用贝多芬的浅层次,最多在《夜》专辑中动用一下弦乐。而电子,他还压根儿没触及,那年头中国乐迷对电子的理解还停留在Depeche Mode,对电子的误解直到崔健(搜索:新闻-网页)出《无能的力量》、超级市场出《模样》时还阴魂不散。促成王磊音乐大团结观念觉醒的无疑是电子,当街头随身听进化成各色采样器,拼贴和融合才真正开始,而滤波器等利器则自由控制并释放了电子的狂欢。从《春天来了》电子和真军乐器平分秋色,到泵乐队以电子为统帅指挥摇滚和舞曲大军,再到《美丽城》电舞飞扬的拼贴狂欢,电子王磊完成了三级跳。在泵乐队《十个兄弟抓住一个家伙》出版时他已开始录制《美丽城》,而在《美丽城》出版之际,他又转向新的方向,作为DJ,他最新的采样拼贴对象是广东音乐,作为乐队,他和乐手的最新现场表明:《Live in Lyon》中的实验精神正在发扬光大,或者说,7年前以简陋的四轨机做出的《来回》在高科技的全新武装下升级换代。这最后一跳,终于上了即兴的不归路和自由的坦途。说到跨国婚姻,这一次轮到了扬琴,这失节事大的贞女对始乱终弃的电子黑客不惜以身相许,当然还轮到手鼓、笛子……甚至蒙古喉音,妻妾成群,多子多福!
在欧陆舞池的时尚假面下,是一个川剧武生的出神七窍,传神五目,是野草、长风和地火,是“少小离家老大还”的青春挽歌,是对城市的纵情沉溺,也是向星空和荒原沉猛的进军,这是一个人的成长史,也是众神的狂欢。正如《美丽城》内页所示:美丽城中也有阿富汗人、日本人、黑人……巴黎的美丽城,中国的美丽城,犹太的美丽城,欧洲的美丽城。《美丽城》横跨巴黎美丽城和四川彭州通济镇完成,与其像个皮包骨头榨不出汁的文人一样说些“民族的,世界的”、“全球化中的本土处境”之类的废话,与其像个药剂师开药单一般开列音乐理论术语,说些“世界音乐”之类的鬼话,还不如一声召唤———
四海一心,相思古今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