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街道
这个城市似乎很潮湿,鼻子总是觉得痒。我打过很多喷嚏。大约总有一天这个城市要以我的喷嚏命名。这是我打喷嚏的时候的必然联想。
街道很长,不知道它通向哪里,也不打算把它走完。太有好奇心,秘密就会破裂,然后我的那些想法逐个逐个消失,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
每天的我,都经过这条街道。不记得街道的名字,无这个必要,似乎事物一经赋予意义,就定型了。这个城市是这样子,我是这样子。我老不愿意去想自己的名字。有时候我叫Z,有时候叫阿来,更多的时候是叫MI。
那天我经过这条街道的时候遇到麦耳。小学时代的同桌。我之所以记得他,完全是因为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看起来似乎很可怕,因为我们都害怕看到真正的自己的缘故吧。10年后的麦耳还是叫麦耳吧?但是麦耳说他不是麦耳,他摇了摇头,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怀疑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我的长相。
问题是,他不知道我和他确实是长的一模一样的。
问题是,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三个人拥有我这样的长相。
问题还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者我在做梦。但是我从来就不想怀疑自己的感觉。只有感觉这东西对我是忠实的。
同时还延伸出一个问题,我无论听什么音乐的感觉都是一个样。邓丽君甲壳虫贝多芬枪花王菲REM董文华以及京剧评弹。既然我的感觉在这方面是这样随便,所以我也不怀疑音乐有什么区别或着有时候用各种音乐和噪音来测试感觉的灵敏程度。
问题还有很多。我不是一个好奇的人。所以问题不问题和我关系不大。
既然麦耳觉得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问题。我也就接受他的
2 4/12/2003 12:10:36 AM
我开始写第二章。电脑里的时间和现实显示出来的时间似乎不相吻合,这使我有点恐慌。电脑应该按它自己规定的时间运行。我进去干活,就得听它的。
记得昨天我遇到男子说他不叫麦耳。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想见他的时候照照镜子不就可以了末?至于小学的时候那个同桌,我刚刚想起来了,他们也没有说过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太可惜了,结论一个接着一个地破裂。
我突然想喝牛奶。我一直喝冰镇过的鲜奶。食物是一个危险的念头。对于来历不名的食物我不存在好感。我只进食自己感觉正确的东西。
打开满满的冰箱,倒了半杯果汁奶。现在是深夜,台灯的光芒不是很确定地照亮各种家具模糊的边缘。城市因为季节的缘故变得干燥,风忽忽从窗口灌进来,我没有喷嚏可打。我打了一个冷战,如果将来我的孩子也和麦耳的孩子一模一样,算不算是一种深刻的失败?
电脑里的音响在唱:有时我觉得这个城市和我一样孤独,所以她是我的朋友。我爱的人离我而去,爱我的人被我抛弃,现在的我孑然一身,生命的意义变得模糊。
我只晓得听歌词,我一直在听歌词。也许歌手的生命感觉和我截然相反,但是真是很好,他的感觉被我感觉到了。
3 安静的光线
经过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了一打铅笔。2B的。
出来的时候发现阳光居然很好。我想用铅笔捕捉那些阳光,细细的,一条一条光线地捕捉。每根光线的命运都不一样,我沿着街道,慢慢得看过去。有的在很大的商店招牌上反光并且冲击透明的玻璃门,而后不知所终。有的沿着地面粗糙的弧度四处折射,最终冲向路人的眼睛。有的简直就很可怜的被树木吸收了,成为颜色的一部分。
最后我终于遇到一些很安静的光线。它们的身影,正如我想要的那般纯粹。它们穿过我房门的钥匙孔,将房间所有的秘密洞穿并且透露在我的面前,纳聚了一切,毫无遗漏地流进我的瞳孔。
我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伏扑在钥匙孔上,看着那些线条汇聚的形状和色块随着时间慢慢收缩黯淡下去,最终模糊成一片。黄昏来了又带走了一切,我紧紧握住手里的一打铅笔。我还能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描摹下那些光线的路途和终点么?
有点累了,我喝了半桶昨天剩下的鲜奶,倒在沙发上,再度想象那些光线的意义和细节。不一会,我的思维转动很快,很快我就思索起网络的BBS和独居的关系来,再过一会我就进入了梦乡。我的梦里光线一向很强,许多细节都过度曝光,以至没法一一收拾和连缀。
醒来的时候室内光线模糊不可辨认。我通常缺乏正确的时间概念,只有在电脑里有时钟,等待了5分钟,慢慢黯淡的光线让我确认这是黄昏而不是黎明。好长的睡眠啊。
记得我中途醒来有点口渴,到冰箱把开了一盒酸奶,喝了继续睡觉。记得还有那些梦,在梦中我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存在感,醒来的时候落差会更加巨大。
洗刷完毕之后打开电脑继续写第三章,写着写着突然发觉这篇小说里居然只有一个自己人物,小说的矛盾和情节紧紧地缠绕着自己,无法挣脱。我感到自己已经被小说紧紧地压迫住,于是停下手中的活。
麦耳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名字呢?
4 新的开头
我给电脑换了新的桌面。一个拉长脸的卡通造型,有点趣味。然后在播放器里打开一些比较燥的声音。
我把桌子上的牛奶搅拌了半天,空荡荡的脑子开始跳出许多人物。他们在我脑里纠结成一团。我竭力分辨他们的身影,不仅徒劳无功还张冠李戴。所有人物的脸庞一清二楚地在我脑海浮现,我甚至一一记得他们的动作和喜怒哀乐的表情,就是无法和过去发生的事件时间地点联系起来。他们究竟是谁,到底以什么样的身份和面目呈现和展示在我的生命里?最后我实在没有办法,翻开过去的影集,那些人居然全是我自己。我回忆起自己,可是我对过去式的自己没有一点知觉。于是我就想,自己是不是得了所谓的失忆症?到底是什么样的时间阻碍我观察过去的自己?
喝了搅拌半天的牛奶,胃里开始有点反感和游移,似乎有什么游动样的物体在胃里四处缵动。
天还是亮的,风因干燥而在各样的棱角边缘划动出声响。很有点播放器里音乐的气味。
想来想去,我决定去找过去的日记。
打开电脑里存储的着一个文件《无限透明的天空》,压缩以后就一直放在那里没动。打开以后,我就被里面的故事迷住了,想不到这个孩子有这么奇妙的经历,慢慢地,里面的人物和我脑中的人物重合起来,让我有点兴奋和奇异。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电脑屏幕不甚清醒的光线反衬出我的皮肤一片暗黄。我坐在微白的光线里,想着,所有的事情都一样,都有根源。
问题是,那些人物和故事究竟是我写的小说呢,还是我作为我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存在着?
我对自己更加好奇了。我索性把自己研究个彻底,把自己的来历个性和过去的纠葛弄个一清二楚。这些年来我一直靠给一些小公司写程序维持生活,剩下的时间总是被一些很冗长的想法占据。如果不把这篇小说干完,我又怎么能离开这些想法呢?
5 情感
我的情感现状也实如诸位看到那样,干净而毫无杂质,这对一个人类来说,未免太不可思议了。除了诸如麦耳一类人仅剩一点儿回忆的感觉,也无甚可描叙。况且我更加不清楚麦耳是否真就是我同桌。那么我的父母和朋友总是有的吧?大约一两年前以来,我就再也记不起我周围的那些人了。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与哪些人有关,这些简单的问题都成了迷雾一团。倒是我的脑袋对于电脑程序之类的倒是特别厉害,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每一件事都和另一件事相辅相成,电脑程序也不例外。
我把写完的程序通过邮件发出去。想想这可能倒真成了存在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证明。
6 实验幼稚园
这天经过街道,我又看到了麦耳。
正午的阳光有点灼热,他大约走的很急,双肩抖动着,鼻孔发出细微的呼声,微微的汗味一瞬而过。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一阵刺耳的燥声把我淹没,那是摩擦时产生的巨大的知觉。一阵想法从我心中激荡而过:他一定知道我的全部。我几乎毫不犹豫就跟着他走。
街道的尽头终于在我眼前展现,原来是一所孤零零的幼稚园。牌匾写着“实验幼稚园”,旁边还贴着若干孩子的照片,天真烂漫的笑容,看着却感到有点僵。栅栏上鲜艳的漆已经脱落,露出班驳的面目。草地绿油油的,散落了木马,滑梯,跷跷板和秋千。可是没有孩子,见不到一个孩子,寂静极了,一切寂静极了。
麦耳绕过栅栏,径直走进去。
“麦耳!”我叫起来。
麦耳回头看着我:“想进来就一起吧。”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笑,脚步慢下来。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走进幼稚园居然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阴暗潮湿,空气似乎纹丝不动,实在是太寂静了。凌乱的脚步无论如何听起来都让人产生回音的错觉。我努力把脚步踏得很重很重。麦耳走在我前面,我这才发觉他后面的肩骨极其突出,随着步伐的节奏一摇一晃,看上去随时都有脱落的可能。身上的汗味已经被打湿,微微发酸。
走着走着,我发觉自己越来越疲惫,身体似乎在一直往下沉。
“有些房间有蛇,因为常年空着,而且。。。。。。”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了。脑袋微微偏进阴影里。
“快到了吗?”我强烈感到身体往下坠的力量,呼吸似乎困难起来。
突然眼前一亮,甬道的尽头出现孩子们的喧闹的笑声,我慢慢适应强烈的光线,看到一片开阔的平台中央,一群孩子围成很整齐的一圈在做游戏,一边蹦跳一边齐刷刷地拍打着各自的肚子。孩子们个子肤色参此不齐,最奇怪的是他们的衣服在身上都显得过于肥大和别扭。他们看到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望着我们。
麦耳望了我一眼,说:“记得这个游戏吗?一起来玩吧!”
我还有点犹豫,但是很快就被孩子们拉到圈子里。开始我的身体有点僵硬,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很熟悉这个游戏的语言,我仿佛在很久以前就玩过这样的游戏。
很快我的身体就进入了角色,随着节奏晃动,甚至开始不听从大脑的指挥,兀自起劲。
我看看旁边的麦耳,他也和我一样沉浸在这种干枯的奇异的节奏之中。
我身体的骨节咯吱作响,越来越响仿佛要把身体拆开重置。我发现皮肤越绷越紧,竟将身体紧紧地压缩。最后我发现我和周围的人一样,衣服那么肥大,成了一个孩子。
天空异常明亮,我看着和我一样成为孩子的麦耳,瞬间明白了自己,原来我一直是个孩子呀。
我抛开节奏拼命摇晃着周围的人,大声尖叫起来。
2003-6-30 17:55: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