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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灵异故事 《邻居》更新中... 作者:菩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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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疯子 发表于 2003-7-29 12: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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馅饼 发表于 2003-7-29 13: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觉得不太恐怖,反到可以写成搞笑版的,应该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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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rett 发表于 2003-7-29 14:33:38 | 显示全部楼层
Originally posted by 高尔吉亚 at 2003-7-29 01:35 PM:
慢妖叫大伙顶的意图是?


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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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14:50:48 | 显示全部楼层
Originally posted by 馅饼 at 7-29-2003 13:20:
我觉得不太恐怖,反到可以写成搞笑版的,应该会很好看


要不我边贴你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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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14:52:58 | 显示全部楼层

《邻居 二十六 林思文》

  我先把她脚上的铐子打开,她的两条腿立刻直直地拖到地上,又打开手上的铐子,她立刻软软地滑坐到地上,又慢慢地直挺挺地躺下来,呼吸不像刚才那样剧烈,腹部鳞片的边缘开始慢慢模糊,快速颤动着恢复成皮肤的样子,她的恢复能力,真让人吃惊。我不再管她,径自上楼去看小猴。这时候,感到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拿出来看,是丛阳。他在电话里说老伴刚刚因为我中午没能陪我的客户吃饭发过脾气,又说他找了一个中午也没找到钱包,不知道是不是忘在我家,最后问我怎么打了我一个中午的电话都没接,叫我赶快回去,客户中午和老板一起吃的饭,还在公司,要我露个面,要不不好收拾。我挂了电话一看,果然已经一点半,手机上未接电话十几个,都是公司的号码和丛阳的号码,我急忙去洗手间把已经汗湿了的新裙子换下来,套上上午上班时穿的套裙,快速洗了个脸,补了补妆,准备离开,可是,小猴怎么办?
  
  我硬着头皮跑上楼,小猴已经被老人从那个黑玻璃盖的箱子里端了出来,还是刚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使原本泡发了的皮肤已经有一点收缩,伤口都不再渗出新的血液,也不流黄水了,老人看了我一眼,又弯身在抽屉里翻东西,一边就问我:“你打算怎么办?这么把她带走,还是留在这里治疗?”我有点犹豫,毕竟,老人和少年,我都还不认识,以前唯一的交往又是那样的情形,把小猴留下,说放心是假的。可是,我若带走她,也没有治好她的能力,难道找纹姑?正犹豫着,老人说:“你让她变身,我看看她到底伤成什么样。”我就下令让小猴变身,也奇怪,就算昏迷着,小猴还是变身了。美丽的卷发已经全没有了,只看到一块一块溃烂的皮肤,脸上身上除了没有变黑,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五官模糊,皮肤大半都融化了露出血丝和红肉,有些伤口一小粒一小粒的皮下脂肪向外翻卷着,手指脚趾都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我没再看她,朝老人说:“还是留在您这里治疗吧。您怎么称呼呢?”这时候老人已经从抽屉里翻出药水,一边往小猴身上用软毛刷子刷着药水,一边说:“我是林思文,我孙子,叫林非,我要忙了,你要是没有事,就可以回去了。”我没再多话,转身下楼,楼下大厅里,已经不见了幼姗,门开着,她想必已经离开了,我径自出了门,下楼,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公司。
  
  在车上,我心里默念着老人的名字,林思文,觉得似乎哪里见过,猛然想到,就是上周的报纸,《J市日报》有一条消息,说美国著名整形外科专家林思文近日回J,并于每周三上午于J市中心医院应诊云云,原来就是他!整形外科,看来小猴留在他那里,还真的有可能恢复旧观。只是,他本来是要夺我腹中未消化的千年何首乌的敌人,如今虽然已经无宝可夺,他凭什么要帮我?思文,斯文,会不会和纹姑有什么联系?想到这,我不禁感到自己很好笑,好像成了好事的女人,不过这两位要是真凑到一起,一对老妖精,倒真还般配,只是,他们来个双剑合璧,要是想害我,就更难对付了。
  
  胡思乱想着,车就到了大厦楼下,我付了钱,下了车,把装裙子的包装袋寄存在粤港餐厅的前台,就回了办公室。一进门,就见前台的许露朝我使眼色,顺着她的目光,我朝会客室看过去,百叶窗拉着,但还是看得出里面有几个人,我朝她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拨了丛阳提到的客户的电话,果然,他和老板正在会客室,我去泡了一壶茶,端着,敲开了会客室的门,帮老板和客户分别续上,老板当然不会当着客户发脾气,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我放心了,将茶壶放下假意要出去,被老板留下了。我们接着又谈了一个小时,合作的各个细节都谈清楚了,说好明天我带合同去客户的公司签协议,然后送走了客户。老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我刚才的表现让他的怒气以经消得差不多了,他没有大发脾气,只是问我哪里去了。我搬出幼姗来,说大客户白小姐来访,送她出去,到楼下她突然胃痛,于是陪她看医生……老板没再多问,结束了谈话,我回到座位上,坐下,灌下一大杯热茶,开始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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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14:53:31 | 显示全部楼层

《邻居 二十七 答案》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回过神来,正好看到远处办公室里丛阳拿着电话正朝我这边望过来,我拿起听筒,他的声音传过来:“没事吧?”我说没事,他又问:“那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我没回答,转化话题:“你的钱包在我这里。”他识趣地没再多问,干笑一声,说:“那正好,晚上我请客。”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挂了电话,远远地,我看到他正关切地看着我的方向,就朝他点了点头。
  
  我没再发呆,开始上网找“林思文”的资料,GOOGLE一番,排除了干扰项,关于老人的消息也有四十几条,于是知道了他在美国是有名的整形美容专家,不过这对我来说意义不大,我找不到与他的来历有关的信息,也没有信息透露他的年龄,除了有媒体报道说他是个素食者,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当然,如果他真的是素食者,也许不会把小猴做成盘中餐,也许她就能保住性命。突然又想到,如果周末,再上五梁山,会不会又有上次的收获,如果真有,用来贿赂这位林医生也好,给小猴补养也好,总是增加了几分希望。可是,如果上山,不可避免又要见到红狼,他会不会有那样的欲望,如果有,我是答应还是拒绝?如果拒绝,我是不是就一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拒绝,那么,这岂不成了一种交换?用身体去交换,那我成了什么了?
  
  越想越乱,干脆不想了,我拿起电话拨给丛阳,约他去楼梯间抽烟,就先起身朝楼梯间走去,刚刚在楼梯拐角坐下,他就跟了上来,递了支烟给我,帮我点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抬头看着头上转折向上的阶梯,突然觉得这楼好高啊,好像,看不到顶呢!
  
  抽了一支烟,我没说一个字,他也没问一个字,就又分别回到了办公室。我专心准备明天要和下午来的客户签的合同条款,一直忙到天黑,办公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我才忙完,想着明天从家里直接去客户公司,就把合同装进包里,起身离开。丛阳说了要请我一道晚餐的,这时候也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我们就去粤港简单吃了点东西,就送我回家了,到了楼下,我甚至没请他上楼坐坐。
  
  自己上了楼,进了屋,关了门,坐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换了一圈频道,关掉。一眼瞥见我没让小猴洗的周日林医生缝起来的那身衣裤,抓过来仔细研究了一阵,果然高手:真叫细密,严丝合缝。而且,是在那样运针如飞的状态下缝的,居然像没有剪开过一样。而现在,小猴的就在这样一双手里,我不知道他会把她怎么样,而且,就算知道他会对她不利,也无能为力。我把几件衣裤一一展开,用按钉钉在墙上,然后坐在沙发里欣赏,暗暗希望有一天自己也有如此身手,可以将生命把玩于股掌之间。这样发了会呆,突然一个声音问自己:“把玩生命,又是为了什么?”想了很久,除了“不为别人把玩。”这样一个听上去有点合理的答案,我竟然找不到一点别的动力,记得小时候,斗争和修习似乎是有一点什么动力的,可是,当这种生活成为习惯,在人群中生活得久了,那最初的目的也许已经达到,也许,早就被忘记了,生存和争斗早已反客为主,手段成为目的,茫然取代思考,我已渐渐习惯。洗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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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14:54:11 | 显示全部楼层

《邻居 二十八 思文》

  天刚刚亮,我就被敲门声惊醒,起来,开门一看,是纹姑,上来就问我:“小猴呢?从昨天就没见这小东西,我怎么觉得不对劲?”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从我身边挤进门,向屋里找进去。我缓缓回过身,关了门,一边就考虑着怎么跟她解释,就在这时候纹姑的小脚一顿一顿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我跟过去一看,老太太正盯着我钉在墙上的衣裤,脸色越来越苍白,慢慢的透出青色来,干瘦的双手痉挛地握紧,后背僵硬,挺得笔直。老人的名字,林思文,又一次在我耳畔响起,思文,思纹,他们真的有故事!我轻轻走到纹姑身后,伸手轻轻扶住她肩膀,想扶她坐下来,她突然猛转过身以双手紧抓住我双肩,一对棕褐色的眼珠发出青蓝色的光来,低沉而急切地问我:“他,回来了?”我点了点头。
  
  她就那样抓着我,站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柔和了,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刚刚还直挺着的身体开始树叶一样颤抖,我扶着她坐进沙发,她坐下来,两只手神经质地时而交握在一起,时而搓来搓去。我给她倒了杯水,她心不在焉地接过来,抖着手送到嘴边,一半想也不想喝下去,另一半就都洒在了灰色纱斜襟大褂的前襟上。喝了水,她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对自己的失态也没有太在意,只是用手扑了扑前襟上的水珠,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说:“陪我回去换件衣服。”就硬扯着我出了家门进到603。
  
  进了门,纹姑似乎忘了还扯着我的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穿过客厅,掀开卧室门上挂着的珠帘,推开刻着龙凤呈祥浅雕的红木门,就进了卧室,走到床前,一甩手让我坐在床沿,自己就去开床旁边的一队和客厅里样式一样只有柜门图案不同的大衣柜,柜门打开,柜门的内侧都镶着镜子,里面成套挂着乳白色刺绣边斜襟绸衫和同色的阔脚绸裤。她从里面抽出一套,就进了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门一甩虚掩上,就听见里面悉悉簌簌的换衣声,我没敢偷看,就抬眼看这房间。我所坐的这张老式雕花檀木床,挂着两层床帐,内层是乳白纱帐,脚下滚着同色的流苏,外面一层,却是红色缎子的,被金钩挂起,看不太清楚绣花;床上铺着绣百合花的红缎子薄被,一个绣鸳鸯戏水的长枕头;床正对着窗户,窗上一样挂着两层窗帘,外面一层是白纱帘,下缘滚乳白流苏,内层是绣花红缎子帘,下面缀着同色的穗子;旁边对着客厅和洗手间门的一面墙靠墙摆着一架梳妆台,妆镜前一溜由大而小排着九个景泰蓝小圆胭脂盒,里面想必装着胭脂香粉之类;镜前右手放着一个长八寸宽高都是六寸雕着精美图案的大首饰匣;梳妆台前,摆着一个红木镂空大肚小圆凳;挨着客厅和洗手间的门这面墙上,挂着一幅四尺长尺半宽的仕女,应该不是名家的手笔,画的是一个穿斜襟白褂的女子,立在地上,脚下是一丛玫瑰花,俱已凋谢,花瓣随风而飞,画得很精致;地面铺着红底蓝金两色图案的波斯地毯。这间卧房,布置得绝对是一间新房的样子。只是,住在这喜屋里的,却是这样一个鸡皮鹤发妖气森森的老妇人。
  
  想到纹姑早晨见到林思文缝过的衣裤时的反应,我不禁明白了,那影子一样飘来飘去刀工技巧让人不寒而栗的老人,思的,便是走到哪便把新房建到哪的鬼气森森的纹姑。这倒也真是绝配!
  
  纹姑在洗手间磨蹭了好一阵才出来,灰色的发髻如今紧紧地盘到头顶,穿着乳白色袖口襟边都绣着两寸宽细碎花边长到膝上的绸衣,裤脚也绣同样花边的阔脚绸裤,趁得她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显得更加枯败,她坐到梳妆台前,将一排胭脂盒一一打开,叹了口气,终于只挑了盒桃红胭脂抹到嘴上,就又一一盖上了。首饰匣居然没有锁,她哗啦哗啦地翻检着,翻出一根顶上镶着颗大乳白珍珠的金簪子,插到发髻上。又拿了对挂着金丝编的小叶片的金耳环戴上,最后把一对绿幽幽的翠镯子套到瘦骨嶙峋的手腕上。站起身,转过来,看了我一眼,眼睛里竟然还有羞怯的神情,她迈步进了客厅,我跟了出来,她没说话,把我按在一个瓷坐墩上坐下,自己去门厅高高的格子柜里,仔仔细细选了一双红缎子绣凤凰的小鞋,自己到卧室去换。换好了鞋出来,她一改往日居高临下的姿态,用一种讨好的眼神看着我,带点羞涩地说:“带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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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14:54: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寻夫》

  我当然没有拒绝。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生怕我跑掉了似的跟在我屁股后面,我也只好由她跟着,回去洗了脸换了衣服,像平常一样化了淡妆,今天不用直接去公司,我和她下了楼,走出小区,打了辆出租车,就直奔湖岸居。一路上,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看这个打扮得妖里妖气却又老态龙钟的纹姑,纹姑居然也没有生气。
  
  上了楼,按了门铃,开门的自然又是林非。看是我,他没有惊讶,对我带来的纹姑,也没有多问,就让我们进来,在身后关了门。纹姑一进门,就急切地四处看着,没见到林思文老人,她干脆喊了起来:“林鹤鸣,你出来啊!”林非急忙阻止了纹姑,说:“我爷爷今天上午去医院了,……林鹤鸣是我父亲……”“你父亲?”纹姑的眼睛一下子直盯住林非,“你父亲?你是说,林鹤鸣是你父亲?”“是……可是……”纹姑没听他说完就疯了一样一掌拍到林非脸上,林非一下子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来,没想到在我面前那么强壮的他在这老妇人的手下如此不堪一击。她转过身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紧抓住我的双肩,手指几乎陷进肉里抓着骨头一样,摇晃着我肩膀,凄厉地喊道:“听见了么,儿子都有了!儿子都有了啊!”我肩膀一阵剧痛,头被摇得一阵眩晕。她喊出这一声,停住,不再摇晃我,一下子软软地把头埋到我胸前,眼泪汩汩而出,一边声音模糊地不断嘟囔着:“他都有儿子了,连儿子都有了……”我忍住肩膀的疼痛,抱住她肩膀,安慰她说:“先别哭,事情不会是你想的样子的,等他中午回来再问他,不会那样子的,一定是搞错了。”一边轻轻拍着她后背,一边扶她在楼梯上坐下。一坐下,她放开了我,自己双手捧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就去看林非,这一掌非常的重,被打得倒在地上的林非开始时嘴角流了血,现在则干脆溢出了白沫,眼睛也开始向上翻着,手指僵硬地痉挛着弯成鸡爪形。我怕他昏过去没法处理,只好用指甲掐他的人中让他清醒,再慢慢用力展开他的手指,他总算清醒过来,长长吁了口气,软软地靠在我臂上。我背起他,上楼,他坚持着为我指路,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是一个空旷的大房间,相对摆着两张大床,我把他放到一张空床上,他脸色纸一样白,气若游丝。
  
  我安顿好他,转头发现另一张床上躺着小猴。经过一夜的治疗,小猴已经开始恢复,可样子还是惨不忍睹,如同一个烧伤病人一半,她浑身涂满了紫蓝色的药膏,使她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紫蓝色雕塑。她睡着,很安稳,我也没有惊扰她。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拍了拍林非的手,转身出去陪纹姑,她还坐在楼梯上,哭声也不像刚才那么响而是换成了抽噎,我走下楼梯,坐到她身边。她此时就像一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到了找人倾诉的时候了,而他们的故事,我是有兴趣的。从纹姑的哭诉中,我知道了他们四百年前是一对夫妻,青梅竹马。他有一天上山采药,居然找到太岁,凭借他精湛的刀工,他活取了太岁胆,跟她分食,太岁胆,一人吃了可以享千岁之寿,两人分食,也可各得五百年的寿命。再后来,他迷上了云游各地搜罗古怪的物事,每次回来,她都能跟着学些偏门的法术见识些世上少有的物件,他不怕走,有五百岁的寿命,走到哪里都回得来;她不怕等,在家绣花做鞋养猫驯狗,总能等到他回来。可他最后的一次出门,却一直都没有回来。他那时遇上一个传教的洋和尚,听他讲了好些西洋的趣事,也想见识一下红发绿眼的洋人世界真正的模样,就跟着洋和尚坐上了海船。她本以为顶多几十年他就回来了,也没当回事,谁想,这一等,就是三百年。如今他回来了,却冒出来个儿子!她一双深陷在数不清的皱褶中的眼睛此刻如同一眼不会干的热泉,汩汩地涌出泪水,一部分顺着鱼尾纹流到鬓角再顺着面颊流下去,另一部分就顺着内眼角漫到鼻子两边,颧骨的皮肤被泪水灼得通红,而顺着鼻凹的密纹流下来的泪水在到达下巴之前又汇集了鼻涕,使这支悲伤的队伍更加壮大,一部分就淌进她张着哭诉的嘴里,另一部分沿着嘴角边的纹路滚下来,顺着下巴淌下去,而出门时抹在嘴上的那一点胭脂,早就一半吃掉,一半冲掉了,乳白色的绸衣前襟,脏兮兮地就沾满了鼻涕眼泪,还有几点浅红的胭脂渍。我只好等在她旁边,直到她差不多讲完了往事,骂遍了她还记得的那天杀的林鹤鸣早已作古几百年的高亲贵友,哭的也没什么力气了,才扶她起来,去洗手间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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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14:55: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 相见》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我肩膀上,早上精心盘紧的发髻也早就毛乎乎乱糟糟了,她可以一掌打晕在我面前力大无穷的林非,如今靠在我肩上却轻飘飘如一片飘落的叶子。我扶着她进了洗手间,准备先帮她解开绸衣的纽襻,让她透透气,再把衣襟前鼻涕眼泪的脏污洗一洗,反正放到暖风机下面一吹也就干了。她软软地坐在马桶盖上,任我摆布。解开她胸前的纽襻,我一下子呆住了:在她长满老年斑堆积着层层皱纹的脸下面,她皮肤松懈下垂的脖子下面,终日盖在灰色大襟褂子下的身体,竟然光滑白皙晶莹剔透,窈窕如二八少女!
  
  我掩饰着自己的惊讶,帮她脱下绸衣,拿一条浴巾披到她肩膀上,遮住她小巧圆润的乳房,假装没注意地把绸衣放进洗面盆,放上一盆温水泡上,一边拿一条毛巾沾湿了,给她擦脸。简单的擦了几下,她也不再哭得那么凶,只是用手抓紧了浴巾搭在身前的两个角,对刚才自己那样哭诉斥骂,那样激烈地表达感情,却似乎毫不在意。我尽量不去偷看她怪异的身体,只是低头搓洗衣襟上的胭脂渍,她也察觉到我在偷看她,哭声渐渐停止,她软软地坐着的身体显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却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去掩饰。
  
  我手里搓洗着她的被鼻涕眼泪弄得不成样子的华美的绸衣,偷觑她三百年来孤独一人但仍用尽心力精心呵护如少女般的躯体,突然有个问题冒出来:碧海青天夜夜心,如果因此连爱人都不必去珍惜,她是不是恨死了那颗太岁胆?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那些千年首乌一样的宝物,归属了我,也算找到了合适的主人。反正没有爱人可以珍惜,我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去辜负,活多久都可以。可是丛阳的面孔从脑海里升上来,周末夜晚,透过裙子传过来的他湿热的呼吸仿佛还在,我并紧双腿,两条腿蹭在一处,一股热流从脚底升上来,顺着血液一波一波地流动,终于蹿到眼睛里,抬头,发现面前镜中的女子眼里有波浪。难道,什么东西变化了?
  
  打开水龙头,水流冰凉地冲在手上,我把搓洗干净的衣服又过了一遍水,然后关上水龙头,另取一条浴巾铺开,把绸衣铺在上面,一点点连浴巾一起卷成一个长卷,擀面一样来回滚了几遍打开,浴巾湿透,绸衣就已经半干,用风筒吹了一会,就干了。把温热的衣服递给已经停止了哭泣在发呆的纹姑,她接过来,自己穿上了。我拿起手包掏出手机看时间,这一会,已经有两个未接电话了,是昨天的客户,急忙打过去,就约定半小时后在后湖公园门外的咖啡厅见。放下电话,我有点为难地看了纹姑一眼,她已经平静下来,对我说:“你去吧,我在这等他。”我小心翼翼地说:“楼上,那个少年,叫林非的,可能伤得很重,要不,你去看看?”她眼睛盯着面前的地板,冷冷说:“我不去再补一巴掌打死他,已经是他的福分了,还要我怎样?”我没敢接话茬,轻轻退了出去。后湖公园出门就到,我没急,先上楼去看了看林非和小猴。小猴醒了,见了我,眼角就刷地滑下了两道股泪水,我怕泪水蜇了她,急忙用床边小桌上的棉球吸干了,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转着一对眼珠死盯着我,我一边吸眼泪,一边就轻轻说:“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忍一忍,过一阵就好了。”又看了看林非,他昏睡着,脸色死白死白,使他清秀精致的武官如同大理石雕成一般,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很衰弱,但还好很均匀。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跟小猴说了一下,就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直到我关上门的一刹那,小猴黑白分明的眼珠还是盯着我,并且,很听话地,忍住,没有流泪。
  
  我走到楼梯的时候,看到纹姑已经从洗手间出来,头发也重新整理过了,很有气派地站在大厅里,和以前不同,她的后背挺得很直,一对穿着绣鞋的小脚钉子一样稳稳地站在钢架前。我赶时间,也没多说话,就朝门口走去,手还没摸到门把手,门锁咔哒一声拧开了,我急着出去,差点和开门进来的老人林思文撞个满怀。老人愣在那里,脸上瞬间闪过惊讶、疑惑,然后是混合着悲伤的狂喜,我回头,纹姑就站在我身后,脸上一样是悲喜交集。我悄悄地从老人身边闪过去,从外面轻轻把门拉上。他肯定是纹姑说的林鹤鸣了,那林非的父亲林鹤鸣又是谁?林非明明是叫他爷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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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owghost 发表于 2003-7-29 18:45:08 | 显示全部楼层
Originally posted by 高尔吉亚 at 7-29-2003 13:35:
慢妖叫大伙顶的意图是?


保命... :te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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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这样不可 发表于 2003-7-29 19:4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唔.....

原来是慢妖人气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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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p2222 发表于 2003-7-29 19:54:15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油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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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29 21:04:46 | 显示全部楼层
Originally posted by stop2222 at 7-29-2003 19:54:
加油贴!

:bigcry:感动得
还是stop有诚意
什么时候送你小猪
要不一起傍大款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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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13: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 偶遇》

  我到咖啡厅的时候,客户还没有到,于是选了个临窗位子坐下的,叫了杯拿铁,喝了一口,肚子里回音似的轻轻咕噜了一声,想到还没吃东西,就又要了块很精致的乳酪蛋糕,一边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和路人,一边吃着东西等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我的客户还没有到,也许是因为我的怠慢而故意拖延,不过也好,窗外就是后湖公园的正门,不是周末,往来的人不多,但也还算热闹。透过玻璃窗冷眼旁观,看众生百态,每个人脸上都有自己的故事,这样等人,也不寂寞。就这个时候,一辆白色的奥迪A6从公园后山的方向驶出来,停到咖啡厅门外的车位,一个穿白色紧身小背心配白色低腰长裤的女子仪态万方地从车上下来,一个白色的大背包拎在身前,竟是幼姗!我急忙转过脸背对她,她没有看见我,但似乎还是直觉到了什么,刚一出来就又钻回车里,发动车子朝闹市区开去,我想追出去,但是一辆熟悉的浅灰色宝马已经停在了门口,长发垂肩,长相酷似那个叫金城武的影星的那个家伙正自我感觉良好地朝门口走来,我坐回已经欠起一半的屁股,把剩下的小半块蛋糕塞进嘴里硬吞下去,灌了一口咖啡顺一顺,旁边的服务生很及时地把空碟子和用过的餐巾纸收起,他已经进了门。心里暗骂一句,示意服务生带刚进来的先生到这里。他就是我的客户郑先生。
  
  他在我对面坐下,夸张地表示了对迟到的歉意,我也熟练地客套着诸如也刚刚到还没有等多久之类的话,然后,就立刻切入正题。从包里取出昨天准备好的合同,和他逐条核对,确认后签字。我心里记挂着幼姗的去向,等他一签完字,就急忙抢过合同,扫一眼就塞进包里,刚要说几句告别的话就结帐走人,他就抢先招手唤来了服务生也要了杯拿铁,还点了两块我刚刚吃过的乳酪蛋糕。服务生刚走开,他就说:“这里的乳酪蛋糕很不错的,你也没吃早点吧?试一块,保证你喜欢。”我坐在那里,想反正幼姗也追不上了,急也没用,就没立即起身,和他随便聊了聊天,也谈了下一步的合作意向,才告辞,只是那块蛋糕,我只“尝”了一小口,就没再动,好像是不喜欢似的,他看着,也就假装没看见了。
  
  在谈话变得无味之前,我礼貌地告辞,拒绝了他要送我回去的建议,准备先打个的士,不立刻回公司,先去湖岸居。看手机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那对老冤家的重逢庆典,也该过了“少儿不宜”的色情暴力阶段了。无巧不成书,我和郑强刚一踏出咖啡厅的门,就又看见幼姗的白A6从马路对面开过去,朝后山开去。我抬腿欲追,但也知道肯定来不及了,只好眼看着她在远处拐向后山的方向消失了。虽然刚才有背包挡在身前我看不清楚她露出的腰部,我还是很纳闷,难道她真的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那么深的伤口,这么快就痊愈了?
  
  带着满肚子问号,我打了的士,直奔湖岸居。到了18层老人的门口,没敲门,先趴在门上听声音,里面偏偏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没一点动静,等了好一会也没声音,只好硬着头皮按门铃。过一会,门里传来脚步声,林思文老人开了门放我进来,我在后面关了门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厅。我发现,行动敏捷如风的老人家,步态仿佛和往日的纹姑掉了个个,颤巍巍的,后背也不再那么挺直,脚步也很虚浮,有点现出老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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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13: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二 疑窦》

  跟着老人上进到二楼小猴隔壁的另一个房间,房间很大很宽敞,地板上铺着四张厚软的白熊皮,散落地扔着十几个灰白色棉布方靠垫,纹姑两条腿向前弯成簸箕状很舒服地坐在一张熊皮上,三寸金莲鞋白布包着的半寸高的硬底上只有很少的尘土,鞋底绣得是一片片的荷叶,延伸到鞋帮下面的部分则是金色的莲花。两人一定哭过,一个大大的灰色折叠帆布字纸篓里满是一团一团用过的纸巾,但现在纹姑的脸色已经不那么灰败,见我进来,甚至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羞红。她坐在那里,先是眼帘微微垂了下来,但旋即又抬起头拿眼睛锁住了跟我一同进来的老人,老人就被她的目光扯着坐到她身边去。一瞬间含羞带怯的眼神闪闪发亮如同初日照耀的湖面的浮光,这样的眼神嵌在她遍布着老人斑和皱纹的脸上,又是动人,又是怪异,让人颈背发寒。我感到身下的熊皮开始让人痒不可耐,终于还是站起来,说去看小猴和林非,就转身拉开门出了房间,没忘了把门带上,门一关,就听到里面两人“吧咂吧咂”的亲吻声,我靠在墙上喘了会儿气,把今天早上的事情放电影一样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又进到安置小猴和林非的房间。
  
  紫蓝色的小猴睡着,月白色的林非醒着。我走过去坐到林非的床边,才发现老人已经回来两个多小时,居然,还没有给林非处置,他还以我离开时的姿势躺在那里,见我进来,费力地动了动手指,指向床头柜上的保险箱,我伸手去拉,锁着,他费力地轻轻念出一串数字:372581,我按照指示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瓶,我拿出来,打开盖子,按照他的指示喂了三颗里面的黑色药丸给他,他咽下去,闭上眼睛养神,没过几分钟,脸上就慢慢的现出了一丝红润,被打的左脸,红胀胀吹气一样迅速肿成了一个大馒头,清晰地印着五个乌青发黑的手指印,他长长吁了口气,咧开嘴皱着眉,怪模怪样地朝我挤了个笑容出来。我知道他没大事了,问他怎么我背他进来时不告诉我这里有药,他苦着脸,声音还很衰弱,说:“那时候,我哪里有力气说话?”我想也是。他又问我:“那个老妖精,”他警惕地压低了声音,“她找我父亲做什么?他都去世十几年了?”我大惊,“她是找你爷爷的啊,他们在隔壁房间里,好得很呢?”“老妖精不是要找林鹤鸣么,林鹤鸣是我死去的父亲,爷爷叫林思文啊!”
  
  我想不出来,坐到林非的床边,一遍一遍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从纹姑的反应来看,林思文就是她等了三百年的林鹤鸣,他改名叫“思文”也不难理解,表示对“纹”的思念,可是为什么林非死去的父亲,按理应该是他的儿子,也叫林鹤鸣?另外,早上一进门纹姑听说“林鹤鸣”有了儿子,就一巴掌差点没打死林非,难道现在她的“鹤鸣”不但有过个也叫“林鹤鸣”儿子,还有林非这个孙子的背叛行为她这么容易就原谅了?现在他俩正在隔壁房间里卿卿我我,纹姑真的就这么容易对他的背叛善罢甘休了?林思文刚刚给我开门的时候脚步虚浮,显然是大悲大喜之后的反应,我不在的两个小时里,这房子里都发生了什么?
  
  想不明白,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必须得回公司了。拍拍林非的手要他别乱想好好养伤,就起身离开了。开门,林思文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门外,背对着我,腰挺得笔直,全没有了刚才的老态。见我出来,转过身来,在我耳边吹气似地说:“我送你出去。”这语气让我如芒在背,没敢多说话,转身下楼,老人跟在我身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到,出了门,他在里面把门关上,我进电梯。出了电梯,走出院子,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说了公司地址,出租车开着空调,汗水顺着脊背沁出来,我和林非的对话,他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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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13: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三 追踪》

  回到公司,将合同交给老板,就回到自己位子上,那一瓶百合花已经开始枯萎,白色的花瓣边缘开始失去水分呈现焦黄的颜色,花瓣上的筋脉也变成了褐黄色,将白色微微泛绿的花瓣分成一个个细长的小格。我把花连同装花的咖啡瓶子端到洗手间,花拿出来头朝下扔进垃圾桶,泡在水里的花梗已经微微有点腐烂,瓶子里的水也已经浸成浑浊的浅绿色,粘糊糊的挂在瓶壁上,懒得洗,就把瓶子也扔进垃圾桶里了。站在洗手盆边洗手,打开水龙头,水凉凉的冲在手上,下意识地望着对面的镜子里的自己,刚才给纹姑洗衣服时想到丛阳的温暖感觉突然在脑海里重现,不自觉的讲两条腿并紧,等待那股热流缓缓升上来……
  
  再回到座位,我麻木地打开电脑,收MAIL,察看日程表,字符花花地闪了满屏,脑子里像凌晨五点的电视机,哗哗地亮着一片黑的白的雪花。不敢朝他办公室的方向看,不抬头,可是,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调到了他的频道,我听得到他的门每一次的开合,哪些人分别踩着轻重缓急不同的脚步声出来进去,他打了两个电话,手指敲击笔记本键盘,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沐浴液混合洗发水的干净气味如一条看不见的细丝,穿过公共办公区十几米的距离游进鼻腔,回旋来去,他衬衫下的心跳,也暖暖地在我手腕脖颈的脉搏里、胸腔鼓动的心脏里,随着血液轰隆隆地一浪一浪涌过去。心烦意乱。
  
  决定出去清醒一下,我走出办公室,来到天井,没有像以前一样伏在栏杆上向下看,我坐到电梯间对面新设的吸烟区条椅上,为自己的变化,既感到满意,有十分担忧。开始牵挂、关注一个人,开始体会到来自身体隐秘的深处因爱意而泛起的温暖,如果这带着眩晕的温暖就是我寻找的爱情,我真的乐于享受这种温柔。我坐在那里正胡思乱想,一个来自楼下大堂里的女人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起身走到天井栏杆前,向下望去,正在和服务台小姐说话的,不正是幼姗?今天真是巧,第三次看到她了,她还是穿着上午开车时穿的白色小背心、低腰长裤,我急忙奔向电梯,这次一定要跟上她。等我下到楼下,走到接待处,幼姗已经不在那里了,我追出门,看见她刚刚钻进车里,好像没看到我。我急忙坐进在门口排队候客的地一辆出租车,吩咐跟着刚刚驶出停车场的幼姗的车,司机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但也没多问,隔了两辆车跟在后面。
  
  幼姗的车朝后湖开去,然后拐进了上山的路,最后停在了山腰一片别墅区一栋老房子院里,我们从门前开过去,拐过弯停下,我付了押金要司机等着我,就下了车,躲开司机的视线钻进院墙外的树林,攀上一棵树,把身影隐在树叶中,朝院子里看。离院子近一点,就感觉到浓重的妖异气息夹杂着湿凉的腥气扑面而来,在这炎热的夏日里,与被阳光烤热的空气怎么也搅合不到一起,那股凉意贴着皮肤粘上来,如同死鱼裹着粘液的皮肤贴近你,浓浊的空气让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院子里种着很多的丁香树,这种春末开花的灌木现在正不合时宜地开着浅紫色的花,花香和腥气混合成腐败的肉欲的味道,强烈地向外散发着糜烂的诱惑气息。丁香树下面是点缀着落花的草坪,主要的建筑,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楼。幼姗的车就停在门房边的车库里,车库门开着。看不见人,也听不见里面说话的声音,实际上,我几乎感觉不到里面有人,也没有人的温度传过来,隐隐的从红楼的后面传来一种莫名奇妙的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似乎经过多重的覆盖,穿过大地传过来,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震动。
  
  我没敢在树上多待,更没敢潜进院去,悄悄的从树上下来,出了小树林,拐过弯,出租车还停在那里等我,上车,回公司。那股绞合着花香与血腥的湿凉气息弥漫在车里,让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而司机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他开着车里的空调,风孔里吹出来的凉风追逐着那股湿气,像看不见的飞虫在车里来回飞转,让我感到不安。车驶回大道,我干脆摇下窗子让阳光照进来,司机突然问我:“还跟么?”我问,“跟什么?”他说,“那辆车啊!”我一惊,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幼姗的车正从山路拐上大道,隔着三辆车,跟在我们后面。我挺直后背,对司机说:“不跟了,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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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13: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四 吻》

  幼姗的车没有一直跟着我们,而是朝她自己公司所在的另一个区开去,这让我稍微安下了心,回到公司,我坐回自己座位,看了下时间,出去这一趟,也不过四十分钟,还不至于引起人家注意,我稳定了下情绪,开始工作。实际上,这段时间突然发生了这么多意外,几乎把我的工作完全耽误了,最近签的几单,除了幼姗,就是那个郑先生,都是老早就谈好了的客户,我已经连续几个礼拜没有开发新客户的计划,上个月的top不是我,老板是很给了我几天的脸色看的。现在调整情绪认真工作,单是将邮箱里打开看了却没有回复的业务信件一一回复就已经足够我忙到天黑了——再这样耽误下去,我就不像是我了。一边工作,一边我又在给自己打气,我是年轻俊俏的女子,我在这个社会里游刃有余,我聪明能干富有敬业精神……几乎是一个下午没有抬头,直到办公室的人差不多走光了,直到斜晖将最后一抹金色的反光也从显示器屏幕上暗去,我才停下来,信件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我也无声的朝自己念叨了一整个下午的奉承话,把自己重新塑造成一个秀外慧中精明强干的女性典范,我才停下来,顺着摆在座位边灰色化纤地毯上的一双黑色皮鞋望上去,那个我今天才刚刚决定重新认识的男子,那个让我开始感受到温暖,让我开始牵挂,让我想到他就会有热流在血液中涌动的男子,就立在我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一边飞快敲击键盘,一边嘴里小声嘟嘟囔囔念念有词。
  
  信就快要回复完了,快要完了,就是说还没完,突然注意到他,让我一下子停下来,他继续站了有那么半分钟,突然冒出一句话:“四年了,我才知道你也会脸红。”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预言还是结果,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是不是很红,我只知道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的脸突然开始发热,火烧火燎的烫起来,这种热,和早晨对镜洗衣时腿间滚上的热流,很是不同。我对自己的反应很是不知所措,就只有把头更低的低下去,敲键盘的手怎么都动不利索了,只好停下来,浑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一般。他没再继续说话,没有日光灯的嗡嗡声,没有人声,显示器发出的光线照在我的脸上,耳边是电脑发出的噪声,还有我们此起彼伏的呼吸,他的呼吸浊重而快速,我怎么也屏不住呼吸的声音,在这胶合在一起的粘稠的呼吸声里,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裸身的,而且无处遁形。
  
  就这么僵持着,然后一只手绕过我的肩膀握住鼠标,把我写了一半的信保存起来,关闭了所有程序,关了机,电脑屏幕簌的一下黑了下去,主机的轻微噪声也消失了,屏幕上静电发出的声响如长尾轻拂水面荡开的涟漪般一点点扩散消失,空荡荡的办公室似乎只剩下他的呼吸震荡着空气,纠合了无处不在的微尘追逐着我的呼吸,慢慢的把我挤到墙角,我没有空气,我不能呼吸,那个人扳着我的电脑椅把它转过来,两手握住扶手,把我锁在座位里,然后,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我终于不能呼吸……脑子里轰的一下,头大起来,眼前也模糊了,他散发着逼人的热气贴上来,我眯起眼翘起下巴迎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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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13: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五 爱欲

  头顶飞着那么三五只金色的小鸟,它们吱吱喳喳的叫着舞动着翅膀让我头晕,脚下的路上铺满厚薄不均的棉花,我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挂着他的手臂出了办公室,走向电梯的那段路,不知走了多少步,光滑的大理石墙面镜子似的映着我们的影子,我专注地看,可影子还是晃晃荡荡的,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四个。
  
  他把我拖进电梯,我背靠在他胸前,头就枕在他肩膀上,他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抱着我的腰,其中一手拿的好像是我的包,我呆望着电梯顶上监视器的摄像头,傻乎乎地笑,嘴唇上火烧火燎,口里还残留着与他缠绵的细节,那湿热的气息如一条看不见的舌,扫过口里的每个角落,再旋转缠裹着我的舌,一轮一轮地轻转吮吸,我都要被吸空了。
  
  电梯门无声地在我脸前打开,他把我扶正,拖着我出来,脚下踩的仿佛是云彩,我磕磕绊绊地被他搂着走到停车场他的车前,他打开车门,先把手里的包扔到后面,再把我塞到副驾驶的位子,自己也坐好,发动了车,问我:“送你回家?”我飘飘乎乎地点了点头,他斜过身子,把安全带扯出来帮我扣好,才开动了车子。马路真漂亮啊,整排黄色的路灯就像一个个缩小了的太阳,路上的车灯拖着长长的光带,我看得头晕,把头靠到座位上,尽力冷静下来:我们,吻过了。
  
  十分钟,我们都没说话,车到楼下停好,丛阳陪我上楼,我已经基本上平静下来,到门口,拿钥匙开了门,他也跟着进来,我又把门锁好。进了客厅,我把包扔到茶几上,自己也坐进去,感觉浑身软软的。他站在沙发前,看着我,我也抬头看他,他的眼光黑亮黑亮。慢慢地,他慢慢地坐下来,在我旁边,他举起一只手,用两个手指沿着我的眉毛,一根一根地抚过去,动作像羽毛一样轻,然后是鼻子,他来回在我鼻梁上轻轻摩挲着,接着就划到我的嘴唇上,他的手指仿佛在帮我描画唇线一般沿着嘴唇的外缘轻轻的游走,那对黑亮得要滴下水来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手指抚过的地方。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的手指一路走下去,由嘴唇滑到耳垂,在耳垂反复地抚摩,然后,再由滚烫的耳垂沿着颈部的筋脉向下,他的眼神仿佛掉进了锁骨窝里,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地在里面徘徊不去,终于他伏下身,把嘴唇也放进去,又软、又凉,在我热烫的皮肤上揉擦着吮吸着。不知不觉地,我们就已经赤裸着绞缠在一起,他的下体硬硬地顶在我两腿间,我还浑然不觉间,他就把我的腿举了起来,滑烫的硬物满满地挤进我的身体,突然感觉自己整个被涨满,那里被撑得又麻又胀,他先是静静地伏在那里,没有动,舔吻着我的腿,我浑身酸软,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然后,他开始缓缓地抽动,我觉得所有的意识都在他一进一出之间被挤出去了,就那样迷迷糊糊地望着他汗津津的脸,身下的沙发棉花糖一样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动作开始快起来,下体也似乎胀得更硬更大,撑满了我的身体,好像要裂开一样,最后他发出一阵轻呼,快速的一阵抽动后,猛地一顶,深深刺进去,突突地跳动着,一股热流粘粘地涌出,他终于停下来,把我的腿放下并起来,伏在我身上,一边舔吮着我脖子上颈窝里的汗水,一边喘气,前胸压着我的胸口,急促的心跳传过来,一声声的呼应着我的心脏。湿湿的头发一捋一捋沾在我脸上,汗水顺着头发小虫子一样爬在脸上,凉凉的,我伸出舌头舔一点滋润我干渴的喉咙,他的味道真干净。我终于放松了身体,感觉到下腹部有个地方痉挛一般地抽动,电流一般麻酥酥一波一波地从身体的最深处向外震荡开去,浑身都僵硬了。他显然也感受到了我体内的变化,他惊喜地抱住我,和我一起体会着这水乳交融的震颤,直到,我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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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13:13: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六 瞬间

  在那个瞬间,我完全地陷入到情欲的极致当中去,脑子里飞舞着一串串的影像:森林里透果树叶射下的斑斑日影、草坡上开晃了眼的黄白野花、飞也飞不完的柳絮儿、回家路上花也似的路灯和车龙、幼姗圆白的乳房下面敞开的蠕动的内脏、满身青紫吻痕眼中怒放着焰火的小猴……也是在那一个瞬间,我由甜美到无法言说的狂喜一下子跌进了冬日天池冰冷的湖底,一股彻底的绝望刹那间锁住了我,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丛阳如遭雷击一般跳起来,震惊和绝望在眼里同时闪过,然后一下子跌到地上,昏了过去。
  
  在那个身不由己的瞬间,我,现了狐相。
  
  实际上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一切都没有了。
  
  我缩成一团,感觉到无法抵御的寒冷,就像,幼时失去母亲的那个寒冬第一场大雪之后的那种寒冷,我熟悉地打着冷战,刚才的一切,就如刚刚醒来的一个梦,一个太过完美,太过绚烂,让我醒来后想要死去的梦。而这个梦偏偏没有结束,没有结束,我终于还是缓缓地放松了自己,从沙发上跳下来,丛阳,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皮肤光滑肌肉紧实,微微有一点胸毛,从腰部开始,稀疏柔软的毛发逐渐浓密,汇集到下体已经成了一片茂密的丛林,那刚刚还挺得老高黑红发亮的激情,如今已软小皱缩到不到原来四分之一大小,垂在两腿间,毛发的丛林还是雨后的潮润,激情已经看不见一点踪影。我低下头,嗅一嗅他的气味,干净的汗味,这个瞬间之前,还与我合二为一的气味,讽刺的是,气味还在,我的,他的,还纠缠在他的身体表面,他已经死了一样倒在这里,我,则是这样一副样子,在他身边嗅来嗅去,仿佛在研究一具偶然发现的尸体。
  
  他不像就要醒来的样子,我自己到洗手间去,跳上洗手盆,镜子里,一只银白色的狐狸正带着自嘲的神色,绝望地凝视着我,我低下头,抬起水龙头,放了一盆水,再把龙头按下去关好,用舌头舔着盆里的水,眼泪啪啦啪啦地落进水里。一阵伤心,冰凉的水顺着喉咙一路滚进身体,下身一阵颤抖,几乎滑进盆里。我干脆坐进去,冷水浸透了下身,冰冷顺着毛孔钻进来,呼应着肚子里的冰凉,一阵颤抖,他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被这抖动挤了出来,像一小朵乳白色的云彩,飘上来,就被风吹散了。我什么都不再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想的了。我慢慢地在洗手盆边趴下,把湿成一条粗绳子一样的尾巴盘到身前,头枕到上面去,闭上眼睛,冷静点,该忘的,都忘了吧!
  
  许是这一天太累了,居然,这样,也睡着了。做了无数个梦,梦里独自走过无数的地方。有时候是银色的雪山,有时又到了冰封的江心,有时又是阳光下的草原……梦是我的营养,一个人再寂寞,有梦,也支撑得下去。
  
  可是,都是梦么?我觉得自己醒来了,又仿佛没有醒来,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盘曲着身子,尾巴绕在身前,可我好像不是在冰凉的洗手盆里,浑身都是温暖的,身上还压着什么东西。我睁开眼睛,自己在床上,身上盖着我的毯子,丛阳的一只手轻轻压在我腰上,温热正汩汩地传来,我能够感觉到他刚刚还凝视着我,看我睁开眼睛,却转过脸去。
  
  难道,睡在洗手盆里之后,我又有了一段时间是没有知觉的?难道,他碰巧那时候醒来?难道,他接受了现在的事实?难道,我只是做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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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直直 发表于 2003-7-30 22: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七 解决

  我只是做了梦。当藏在心中的自己问出那句话,我猛地惊醒,眼睛真的睁开了,冷气顺着脊背蹿上来,打个大冷战之后,我终于还是自己从洗手盆里爬出来,甩了甩湿透了的身子,悲哀地看着镜子上细小的一层水珠。叹一口气,跳下来,变身,轻轻走回客厅,丛阳恰好这时醒过来,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眼睛睁开了,看到浑身赤裸湿漉漉的我,他被蝎子蜇了一样跳起来,之后,紧张地站在地上,我抬起双手做一个安抚的手势,没有走近他,从沙发另一端绕过去,躲进卧室,关上门的刹那,我背靠着门,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来,沙得皮肤好痛。我听到他坐回到沙发里,啪啪啪地用打火机点烟。
  
  隔着一道门,我在卧室门口地上坐了一夜,眼睛里干干的,喉咙里干干的,下身也干干的,干得几乎要裂开流血;他也在客厅沙发里坐了一夜,抽了一夜的烟,那透明的烟气穿过门缝弥漫进来,呛得我眼睛痛、喉咙痛,身体上每一丝皮肤,都痛。然后天就亮了。
  
  金色的阳光穿过白色的百叶窗,把百叶窗都染成了金红色,一道道平行的光线铺在地上,地毯像是斑马纹的。一道明一道暗,紧紧交错排列在一起,如我们夜里绞缠在一起的四肢。我眼睛又干又热,流不出眼泪。然后,那道有斑纹的光毯慢慢向房间里铺展开来,终于罩到我身上,那金亮的一道道光线,让我的皮肤,一道暖,一道寒。就这时候,不识趣的闹钟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起床啦!”,一遍一遍,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我背后靠着的门猛地被推开,把我挤到一边几乎摔倒,丛阳蹿进屋子,一下子扑到床上,把床头柜上的闹钟抓在手里,在那个鸭子的黄色塑料礼帽上按下去。闹钟停止了叫声,他慢慢地把闹钟放回去,翻身坐起来,抬起头看我,满脸都是泪。
  
  我深深低下头去,抱住双腿坐在地上,把再次流出的泪水抹到膝盖上。他走过来,一手伸到我膝盖下面,一手扶着我的背,把我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放平,然后自己在我旁边和我并肩躺下,放平身体,轻轻抓住我的一只手。
  
  我们都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有多久,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用手一点一点地在我几乎要干裂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轻轻抚摸,慢慢探索,他的手带着春风,抚摸过的地方立刻带了生命的潮润,脉搏也重新澎湃起来,终于我也转过身子,伸臂和他抱在一起。
  
  我们有时候并肩躺着,有时候拉着手,有时候把脚搭在对方的身上,有时候拥抱,有时候交合,有时候嘴唇碰着嘴唇,有时候谁也不接触对方,有时候细致地互相抚摸。我们每个动作都做得很慢,好像一种仪式一般,隆重地相互对待。星期四,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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